庆国,京都往西不远处,乃是庆国最有名的苍山美景,山上不仅有皇家的行宫,也有文武百官、富家巨族兴建的大大小小的山庄别院,每到盛夏,京中无数人便来此避暑。
庆帝登临山巅,抬眼望去,只见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与数年前在大东山顶看海的美景极为相似,心中激荡万分,叹道:“小叶子,你是天脉者,曾立下扶济万民之愿,又下定决心助我庆国施行新政,之前你之所言,皆是富国强兵、启发民智之良策,若都能一一贯彻下去,不出三五年,我庆国必将执天下之牛耳,甚至未来一统天下,达到你所说的科学昌明、文化繁荣之盛世也非虚妄,只可惜……”
叶轻眉拉着庆帝的手,指尖微触筋脉,查觉庆帝体内真气时而如大江奔腾,无可抵挡,时而如白云苍狗,若隐若现,显然是大有精进,心下坦然,微微笑道:“可惜什么?”
“去岁北伐,我庆国貌似败于偶然,实则败于国力,仅凭刀甲强弩,只能治标,难以治本。如今朝堂积弊日久,非大刀阔斧,以快刀斩乱麻,便不能彻底根治。但治大国如烹小鲜,若是短期内强力推行新政,恐怕会适得其反,引火烧身,这其中厉害,连母后都看出来了,我又岂能毫无知觉?”
“你害怕了?”叶轻眉手握紧了些,却面色如常,似乎早有意料。
庆帝转过头来,温情脉脉言道:“我没有什么可怕的,治理一个国家,唯有清醒最重要。如今人人都知道我庆国之所以推行新政,背后是你小叶子在出谋划策,更是你叶家商号为朝廷提供了取之不尽的钱粮兵甲,虽然成果斐然,却也得罪了不少豪门巨族。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新旧交替,难免反复,我是怕这样做反而会害了你!”
叶轻眉摇了摇头,望着庆帝,目光坚毅,郑重应道:“新政,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从容不迫,文质彬彬,更不能讲什么温良恭俭让。既然身有顽疾,忍一时之痛总胜过病榻绵绵。新政一事,框架重于勤奋,战略高于战术,方向比速度更重要,只有彻底新政,才能让庆国浴火重生,成为天下至强。小李子,你想想三百年前的波尔大法师,若是当时魏国国君不信任他,魏国如何能一举崛起为超强大国?如今若你信我,便依言而为。我不过是世间一匆匆过客,无牵无挂,能为世人做点什么,便心满意足,又何惧流言蜚语缠身?”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庆帝拉着叶轻眉的手,于夕阳余晖中深深相拥。
过了许久,忽然传来一声痛叫:“啊呀,小叶子,你干嘛拔我胡须?”
“看看你是不是像陈萍萍那样贴的假胡须啊,哈哈!不好意思,老姐拔错了。”
“别跑,我要吃了你!”
……
庆国新政大幕缓缓开启,由叶轻眉建议,户部侍郎范建、监察院院长陈萍萍、都察院给事中林若甫、枢密院正使叶重共同主持。
涉及政令共计四条:
其一,鼓励工商。庆国历来重农轻商,虽有叶家商号搬来,又有明家、孙家等豪商巨富,但相比东夷城之繁荣通达,仍然差距极大。这一条政令之要义便是取消庆国境内各路各府之间难以计数的税卡关隘,商家一处缴过税之后,便可持缴税凭证,处处通行,不再重复征收。政令推行之后,带来的直接效应便是各地纷纷兴建工厂作坊,开通道路、码头,吸引外地客商聚集到此,试图将税收留在本地。明家等各府豪商深得其利,也全力支持,做足了舆论功夫。
其二,建立军制。取消所有的“秦家军、叶家军”这类家族标记极重的命名方式,全国军队改为统一番号,以数字为序,军官皆入军校学习之后方可入营任职。
其三,摊丁入亩。清查天下田亩,打击隐匿逃税,将历代相沿的丁银并入田赋征收,实现税收货币化。不仅可减轻无地、少地农民的经济负担,促进人口增长,使劳动者有较大的人生自由,有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同时赋税规则的简化,也减少了各级官府打马虎眼任意加税的可能。
其四,整顿吏治。依照“尊主权,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裁撤冗官冗员,整顿邮传和铨政。六部和都察院将所属官员应办之事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作底册,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监察院。
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逐月检查承办情况,完成一件登出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以违罪处罚;六科亦可要求六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违者限事例进行议处;最后监察院同样亦依账簿登记,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
上述四法一经公布,立刻在朝廷形成了“法之必行”、“言之必效”的良好风气,庆国朝堂财政收入显著增加,仅仅一年时间,国库积银达七八百万两,储备粮食足够支用三年。同时新式军制彻底改变了私军泛滥,官兵只知家主,不知家国的混乱认知局面,极大增强了朝廷对军队的掌控能力。
强力推行之下,草民得利甚多,举国欢腾。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在监察院和都察院双重监督下,就算心里万分不情愿,也不得不俯首顺从。但凡有抵触违令之人,都被陈萍萍客客气气邀请到监察院喝了杯茶,所以新政得以顺利铺开。
本来叶轻眉还想进一步劝说陛下废除科举,建立新学,将科举取仕改为向学堂选拔人才。没想到原以为最简单的事情,出乎意料触及了天下读书人的进阶之路和心里底线,从上到下,阻力极大,就连北魏文学宗师庄墨韩都来信劝阻,不得不暂缓施行。
……
这一日,春光明媚,叶轻眉身穿鹅黄衣裙,立在讲堂之上,正向户部的堂官书吏们教授新式记账法。众人学的甚是认真,毕竟这是陛下旨意,就连侍郎大人也恭恭敬敬坐在阶下桌前学习,其他人又如何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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