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主动松手的意思……
但是也没有再和她硬抢这块板。
卫枝这会儿正火大得很,当然不让:“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有什么气不能用说的,非要砸人家的板子!这板子多贵你知道吗!”
老烟冷笑:“贵怎么了,我赔不起啊?”
卫枝:“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干嘛砸人家板!”
此时一堆雪具大厅的人已经看了过来,看一个高大的大男生,和一个小小一团的小姑娘抢一块160加宽的雪板……
雪板比小姑娘还长,她几乎是弓箭步才勉强撑住它没掉地上。
老烟在雪圈好歹也是个名人,短视频软件的粉丝好几大万,如今眼下见他整这出,周围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发生了什么――
一半的人猜是感情纠葛。
有几个人看卫枝一副要被雪板压扁的样子,也看不下去了,正想站出来帮个忙,就在这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从卫枝身后,一把握住了这块mach的板尾。
“丢人现眼够了吗?”
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嗓音自斜后方响起。
卫枝回过头,随后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无须质疑,单崇是长得极好的,但是此时她突然意识到,有时候,他那张英俊的脸也会成为第二次要的东西――
比如当他生气的时候。
周身带缠的寒意,和居高孤傲的威压,轻易四散开来,能压在他周遭的人喘不过气。
卫枝从未见过他真正动怒的模样,那双眼里犹如寒潭,深不见底,冰冷至极。
单崇能收那么多徒弟,各个都对他恭敬不是白来的。
此时此刻,男人那双漆黑凌厉的眼扫过来,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抽空了,原本围着他们窃窃私语的人们都不由得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出――
包括老烟。
被那双无情绪目光锁定,老烟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就松开了原本握着雪板的手。
那沉甸甸的雪板落下来,要不是男人站在身后接了下,直接就砸卫枝脑袋上了……她“哎呀”一声双手撑着板卸了大部分的力,回头看了眼身后立着的人,他见她拿稳了板,才松开手,垂眼道:“放旁边去。”
卫枝得令,艰难地抱着那块比她人还长的板拖到旁边去放好。
单崇的目光重新挪回老烟身上。
“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一双双眼睛都看着不嫌丢人?”
男人的声音冰冷无情绪,“传出去人家怎么说?两个雪圈有头有脸的滑手为了抢一个学生闹得这么难看,好听?你们谁脸上能增光?”
“……崇哥。”
老烟怂了,他都不敢叫“师父”,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见男人脸色实在难看,这就知道今儿不解释清楚,他这关怕是过不去。
于是咬了咬后槽牙,他面色铁青:“你别给戴铎那个垃圾说话,他当年怎么求着你的,现在又怎么对你的?他就是个小人!我看不起他不是因为上课的事,我知道你说的对,姜南风选了谁上课是她的自由,但是也大可不必第一天上课就上到――”
床上去。
大庭广众,那么多人看着,老烟考虑到情急之下说了姜南风的名字,愣是没把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只是提到戴铎,目光变得更加厌恶……那张属于大学生的少年感未完全褪去的脸上,一扫平日里的笑颜,写满了蔑视。
“摔他个板子算什么,他要在我面前,我能把他人给拆了。”
老烟语落,那边卫枝把戴铎的板拖到旁边放好,正好听见他的发言,且听的云里雾里――
南风被□□祸害了,戴铎送她回酒店还打电话通知她,她感谢都来不及……
老烟气什么?
他这是气个寂寞?
气戴铎把姜南风照顾的太好没让她死在网子上怎么的?
她完全不解。
努力拨开重新聚在一起的人群挤回去,刚想说两句问问老烟这整套操作哪儿不对值得他气成这样,此时余光一扫,却看见站在那一身黑色雪服的男人,右手不自然地微微蜷曲。
刚才他接住雪板,用的是这边手,并且在第一时间确认卫枝不会被雪板砸到后,他就收回了手。
不怎么费劲就想到刚才男人就是用这边手抱着戴铎的板,老烟出现直接从他手里用抽抢的方式夺走……
卫枝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心跳都加速了。
小身板拼命撞开面前挡着她的人,重新进入事件中心,她都顾不上多看老烟一眼,三两步冲到男人身边,双手一把捉住他的右手,捧起,掰开――
男人手掌心触目惊心的深深一道血红伤口刺痛了她的眼睛。
脑子嗡嗡的,就看见翻开的皮肉和流淌得满手都是的血……
甚至不用她发现他不对劲,再过两秒,那血都能滴到地上。
卫枝极快地眨巴了两下眼,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抬头,正巧他垂眼看来,两人对视上。
“没事。”
男人低声同她说着,手挣了挣。
“一会儿包下就行。”
卫枝捏着他的手指不肯放手。
回过头就冲她的师兄凶:“老烟!你是不是有狂犬病!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看你干的好事!你自己过来看,看你师父的手!”
小姑娘吼得中气十足,整个雪具大厅都是她奶凶奶凶的声音在回荡――
众人惊呆,整个雪具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此时在卫枝点满的怒气中,老烟终于也看见了男人手掌心的猩红,一时间彻底认识到自己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蠢事,顿时整个人蔫掉……
戴铎不戴铎的,不重要了。
他给他师父伤了。
这就足够他妈天都塌了。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那失魂落魄的……抬眼就看见小师妹拽着男人的胳膊要带他去医务室,男人收了方才的冰冷和低气压,垂眼和她好声好气地讲话――
“放开我,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这个肯定要缝针!”
“巴掌大的伤口缝什么针?”
“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肉都翻出来了!你自己看看……算了你别看了,看了更疼。”
“先解决老烟的事。”
“别管他们了,”卫枝捧着男人的手就没撒开过,听见他还想先解决这些问题少年的破事,回过头冷冷地瞥了老烟一眼,“他们那么高兴吵,就让他们自己吵个够,吵不够就打架,打死哪个埋哪个。”
她被气的小学生用语都出来了。
意识到这点,她猛地闭上嘴。
心中急得哐哐狂跳,她咬了咬下唇,抬头望着他,用小心翼翼的嗓音喊他:“先去医务室,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拉他的指尖。
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他弄疼。
天天只会抬杠的小姑娘,这会儿下唇被她自己咬的红得如同要滴血……她瞪着双兔子眼望着他,讲话带着鼻音,前所未有的乖――
单崇只犹豫了三秒。
是老幺啊,小徒弟,虽然平日有点笨还爱抬杠能气死人,关键时候又很会撒娇。
随意作为高高在上的师父,他好像拒绝不了她。
男人喉结缓慢滚动,等了对于卫枝来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他肩膀放松下来,不再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情绪,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说:“好。”
就像是山林中虎,上一秒还一巴掌拍碎一颗巨石正要一展雄风,下一秒它便低头,心甘情愿让人为它戴上伊丽莎白圈(*伊丽莎白圈:宠物生病时防止舔舐伤口专用头圈,型似BB帽,或者马桶套,别名耻辱之圈。)。
……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展开,以医务室作为谢幕之地。
小姑娘严防死守盯着男人进医务室,好在医生还没下班,一看那个伤口就“噢哟噢哟”的,教训这些滑手:“戴手套拿板!第一天滑雪吗!翻车的都是老司机听过没!”
单崇被训得只能摸鼻子。
卫枝拉开医务室的门走出去,看见老烟像是丧家犬似的蹲在门外,想了想,轻轻对他说:“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但是今天南风被鱼、雷弄网子上去了,伤了手和脚,戴铎把她送回酒店……我很感谢他。”
卫枝三言两语把话说完,亲眼看见老烟由白转红再转青,最后彻底变成毫无血色的煞白。
她估计这人是误会了什么事,但是也懒得问,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给姜南风打电话。
那边接起来了,这次是姜南风本人,她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上来先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人呢?怎么还不回来伺候我?你上次摔了我扔了板就跑来找你……你就不能将心比心?”
卫枝听她骂的挺有劲的,先松了一口气。
这才捏紧了电话,一边瞥了眼身后蹲墙边灵魂出窍的老烟,一边小声对电话那边说:“本来都要回来了,在雪具大厅,突然老烟和单崇为了戴铎的雪板干起来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显然在努力消化这一句话出现了三个名字且关系错综复杂、事件扑朔迷离的句子。
半晌,姜南风收起了玩笑的心,懵逼地问:“单崇和老烟不是天天凑一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他们不都讨厌戴铎?他们两为了个共同讨厌的人的雪板打起来了?how?why?雪圈关系这么混乱?”
卫枝也答不上来,太复杂了,还得跟姜南风解释老烟本质上是因为她上了戴铎的课……
“你现在怎么样?”她索性换了个她关心的话题。
“喷了云南白药,挺好的啊,手逐渐可以稍微动一动了,就是有点儿肿,你回来时候给我带点吃的,”姜南风说着一顿,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外面天都黑了,你现在在哪?”
“医务室。”
“医务室?谁受伤了?”
“单崇。”
她心情再次低落,声音都很沙哑,“老烟抢那块戴铎的板,他拿着板,手给板刃割了,流了好多血――”
“卫枝,你今天接戴铎电话听我摔了的时候哭了没?”
“……嗯。”
“那还差不多。”姜南风说,“你别哭了,板刃利也不是菜刀,伤口再深缝针就行了,你别蹲在旁边吧嗒吧嗒掉眼泪给人增添辛苦负担――”
卫枝揉揉眼睛,嗓音沙哑的厉害:“我没哭。”
听上去比哭了还可怜。
“南风,他手流了好多血,我能不能在这看着他包扎完再回去看你啊?”
小姑娘可怜巴巴卑微请求,“晚饭我喂你吃都行,你就再等我三十分钟……!”
“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姜南风莫名其妙,“戴铎不告诉你们我没事了……卫枝,您能别哭了吗?我没死,崇神也没死。”
“我真的没哭!”卫枝蹲在医务室外面,“我就是怕你在酒店不方便要等我回去……”
“真不用,”姜南风正经道,“你还真想伺候我?”
“那我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卫枝细声说着,真情实感地觉得这可太他妈是个难题了,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喜欢的人……
她正蹲在地上苦恼万分,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嗯?”
卫枝懵了下,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保持着手机贴在耳边、蹲着缩成一团的姿势,她慢吞吞挪着脚步,把朝向掉了个方向,一抬头就看见身后医务室的门框边,男人披着雪服外套,手上缠着厚厚绷带,斜靠站在那。
他目光不见之前凌厉,可能是因为疲惫,显得有点儿懒洋洋的。
与小徒弟茫然的目光对视上,他问:“和谁在打电话?姜南风?”
“……”
卫枝持续懵逼,半晌从鼻腔里挤出个“嗯”字。
就看见男人笑了笑,语气很是温和:“那师父是手心,还是手背?”
“……”
啊。
算了。
地球还是爆炸吧?
一秒都别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