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厨子,奶奶只会抽烟打麻将,爸爸没有跟爷爷一样,反而和村里其他混子学的一身赖皮劲。1978年的一天,我奶奶去喂猪,摔了一跤,我爸没满六个月就生了下来。听奶奶说当时的我爸和筷子一样长,浑身都是紫色的,她一眼见了活不了了,都准备扔了然后继续去喂她的猪。我爷爷把我爸捧了过去,这一捧,我那幸运的爸爸哭了一声,从此被裹在棉花里,喂着鱼肝油长大。
八个月以后,我的妈妈顺顺利利地被姥姥生下,他们各自开始了他们的青春。
爸爸妈妈是20岁谈恋爱的,俩个人都在羊绒衫厂做工,因为妈妈出落得漂亮,很多人追,但从没有人得手。爸爸的舍友追不到,就攒簇着爸爸说:“飞哥,你可是咱们厂子里最标志的男人,你追的到她,就给你买一扎啤酒喝。”就是这一扎啤酒,才有了我和弟弟。
我出生在2001年的内蒙古。直到我四岁有了记忆,那边最高的楼才是6楼。妈妈说我也是早产,她出去上厕所,一蹲,我的胳膊就出来了。辗转去了旗(=县)医院,生不出来,把胳膊揉回去,吊了三天的葡萄糖,我强行出生。当然,这一段我不记得。因为相同的经历和灵巧的嘴,爸爸和爷爷都很亲我。也是因为同样是早产,被早早裹在棉花里的我,一个月没出过那个棉花团。直到一个月以后给我洗澡,大家发现我背后长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血疙瘩。用姥姥后来告诉我的话说,叫“官印”,是当大官的人的象征,并且都怪我爸我妈给我割了去。用医生当时的话说,是毛细血管肿瘤,不割越长越大。
妈妈说割瘤子的时候,爸爸在外面哭——我二十年也只见过他哭了俩次。我爸爸是很奇怪的人,他可以在我胳膊出来的前一个晚上,撺掇我的大舅,就是妈妈的大哥,和他去买点毒品试试手,被我爷爷发现差点打死,他没掉眼泪。也可以在我割瘤子这种小手术时候哭的肝肠寸断。
但是就是因为一岁时候的这个小手术,我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7月的天气,巷子里的小朋友都穿短裤短袖的时候,我短裤短袖里面套着秋衣秋裤。妈妈说我当时跑回家,她只是以为我喝水去了。但是我回去偷偷脱了秋衣裤,试图融入巷子里的大家庭。果不其然,晚上我发烧了,妈妈是半夜三点多被我吓醒的,我就坐在我们家炕上咯咯笑。妈妈哭着给当时跑出租车的爸爸打电话,她一度以为我中邪了。爸爸回来摸到我大抵能煎鸡蛋的额头,五分钟后就带我赶到了旗医院。医生很庆幸的告诉我爸妈,要是迟来五分钟,我就被烧成傻子了。妈妈后来告诉我,她还没见到过第二个人可以像我一样烧到四十度。
我曾一度庆幸爸爸当时因为顾客调戏我妈妈,和人家打了一架而关闭烧烤摊,开起了出租车,导致我没烧傻掉。后来妈妈觉得这样不行,于是给我报了舞蹈班,想让我身体好一点。
同时我也上了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