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踹下山来了……”杨朝夕笑容朴实、全无心机,开口便将这两日没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熊百杀渐渐淡定下来,搔头笑道:“贺兄弟,这几日你不在,官爷又安排了搭伙的。只是做活不中用,比你慢一半。”话音未落,一颗脑袋便从泥水里钻了上来。
杨朝夕转头瞧去,血液瞬间凝固、失声喊道:“黄……黄鳝,这、这泥水里竟还有黄鳝!”
话一说完,杨朝夕松了口气。自己方才差一点、就把这出水之人,连名带姓地叫出来。
水中那人爬上船舱,满面泥色、须髯稠密,不露痕迹道:“黄鳝有何奇怪?小兄弟少见多怪了吧!”说完,转头看向熊百杀,“熊大,这位兄弟是?”
熊百杀热情介绍道:“尚兄弟,这便是前几日与我搭伙的贺兄弟。力气大、水性好,闷在水里死不了!哈哈!”
那尚姓之人笑着抱拳道:“原来是贺兄弟!早便听熊大说,你能在水下憋足一百息。我叫尚青倌、也住邙山…………”
杨朝夕也只得抱拳道:“俺叫贺九郎,在俺贺家排行老九。”
然而心中却涌出诸多疑惑:尚青倌,不就是“上清观”吗?难道观主、师兄他们,早料到我会顺藤摸瓜,来河道疏浚之地探查?所以派了眼前这黄硕师兄过来,潜伏在民夫里?
化名“尚青倌”的玉灵子黄硕,打过招呼、便将热情收起,转而向熊百杀道:“熊大
,既然贺兄弟来了,咱们还是抓紧做活吧!省得叫不良卫看到、又来讹咱们的血汗钱。”
熊百杀忙应了一声,向杨朝夕挥手道:“贺、贺兄弟,我们先下水了。你一路赶来、难免腰困脚乏,不必太过卖力。”
杨朝夕一笑,从船上民夫手里接过绳索、捆缚在竹筐上,另一手则握紧木鍤。随即一个后仰,便干脆利落地落入水中。
响亮的一声“噗通”,惊醒了还立在船头发呆的熊百杀。紧接着,渠岸上又响起不良卫们熟悉的喝骂声。熊百杀皱着眉嘟囔了一句:狗叫声真特么吵!改日老子不做活了、一刀剁了这群狗辈……
这日忙完,又是黄昏。杨朝夕等“民夫”们吃过热粥,便去帐下领了脚费。
说好的二百五十大钱,发到手上时便只剩二百大钱,杨朝夕尚未开口询问,那孟渠长便将双眉一挑、指了指旁边几柄用坏了的木鍤:“你今日使力太猛、将木鍤弄坏了,少你的五十大钱、正好充抵。”
杨朝夕哑口无言、一脸憋屈地转身,心中对公门小吏这些巧取豪夺的本事,重又刷新了一把认知。然而走出那帷帐不过二十步,两柄黝黑的刀鞘、交叉拦在他身前。
一个不良卫道:“小子,你今日做活,百般偷懒!我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
另一个不良卫也道:“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个不良卫接着道:“若不想我二人向孟渠长告发你,识相的、便破财消灾吧!”说着,将布满刀茧的手、杵在了杨朝夕面前。
另一个不良卫跟着说道:“识相的、破财消灾!”然后,也将手杵了过去。
杨朝夕一脸苦笑地看着二人:“两位官爷,小民只有二百大钱、还要拿去买米……能少一些么?”
第一个不良卫眼珠一转,劈手从他手上夺过一百大钱,转身便走。
另一个不良卫便要去夺剩下的一百大钱,却不料被第一个不良卫拽住后腰、拖着退走:“凡事莫做绝、忘了董武侯的交代了么?还有,以后不准学我说话,不然老子劈了你当柴烧……”
杨朝夕望着手中单薄的一百大钱,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返回南市,却听见那道熟悉无比的声音道:“贺兄弟!等我一下,哥哥有话说。”转过头看去,却是黄硕。
两人捞了一整天泥沙,俱是灰头泥胎,只有眨巴的双眼和齐整的白牙,才透出些许生动来。
杨朝夕接着装傻充愣道:“尚大哥,是在叫俺?俺累死累活一整日,现下只剩这一百文了……”
黄硕走到近前,拍了拍他肩膀:“一百文,不算少啦!官爷们也有家小要养活,看开些。”黄硕说话间、双目左顾右盼,见民夫和不良卫都离远了,才压低声音道,“杨师弟,此处不宜说话,咱们找处食肆、边吃边聊。”
杨朝夕点了点头:“这附近便有食肆。我带你去,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