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撕得粉碎。
“田华!你这个狗辈畜生!!”
洛长卿心中咆哮,咬牙切齿。攥紧的指甲嵌入掌心、令得双手血肉模糊,也无法抵消这满腔怒火!
东天晦暗,日无所踪。
密布的云絮宛如黑鳞,层层叠叠,铺遍穹顶,笼罩在洛阳城上。
崇政坊,河南府衙后花园内,太子李适睡足而醒、已然起身,在花木葱茏的大院中舞剑。昨夜歌舞宴罢的酒意、以及被柳晓暮当殿运功震慑的后怕,已经尽数消褪。
李长源手执木剑、立在一侧,满目欣然地看着太子李适华而不实的剑法,不时夸赞几句:“殿下果然龙凤之姿!此剑法精妙绝伦、已臻化境,盛朝虽疆域广博,堪为匹敌的,只怕不超过一掌之数。便是贫道碰上这等剑法,也要退避锋芒、弃剑而逃。”
太子李适一套剑法舞毕,挥袖抹去额上汗珠,淡笑道:“长源真人过誉了。这‘无为剑法’是你所教,我不过习练月余,怎可能便胜过师父?真人大早过来,怕是有事要说吧?”
李长源亦从容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此番来洛阳、本就是贫道的主意,自然要向殿下将诸事禀明。昨夜开宴前,西平郡王哥舒曜所言之事,不知殿下有何看法?”
太子李适哂笑道:“哥舒曜也是老奸巨猾,怕吃罪于元载、王缙之流,所以向我纳‘投名状’来了。通远渠游侠汇聚之事,发生已近一旬,王缙想要借洛城行营兵力、围剿这些江湖游侠,被校尉谭令德当面回绝。
不论太微宫、还是洛城行营,其实都清楚这些江湖游侠招惹不得。太微宫想借刀杀人,洛城行营不愿被当枪使,这才是哥舒曜找我的根由所在。”
李长源点了点头:“不过哥舒曜透出的一些讯息,确是值得深思。按说太微宫与河南府联手疏浚河渠、迄今已有四载,两方一面暗暗寻剑、一面悄悄敛财,始终秘而不宣。此其一。
至于祆教忽而觊觎‘如水剑’,也是今春之事。如今他们已在通远渠伏下眼线、又在“虎贲卫”中安插细作,欲待神剑一出、便出手抢夺。其行事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果决诡秘。此其二。
再者,魏博镇节度使田承嗣,本就是安、史旧部,归附朝廷后也一直不肯安分。此次派其子田华来洛阳寻剑,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想必是在为收买人心、雄踞一镇做铺垫。此其三。
三件事情,本无蹊跷。蹊跷的是,为何今春以来,这‘如水剑’出世的传闻、忽然就传遍天下,引得各方游侠闻风而来?
我思来想去,三方势力虽互生龃龉,但也不至于靠散布谣言、来阻止他方寻得宝剑。所以,刻意放出‘如水剑’出世传闻的,必另有其人!”
太子李适听罢,也是暗暗心惊:“此人一道谣言,就将几方势力逼到明处、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其居心之叵测、用心之狠毒,实在令人寒毛直立。却不知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李长源摆摆手:“或者不只是一人、而是一股势力。他们既然一直躲在暗处、布局操纵,必然有大图谋!咱们不妨反过来看,若洛阳公门、祆教、魏博镇、以及江湖游侠,这四方势力一旦方火拼、必然死伤惨重,甚至再酿倾覆之祸。如此结局、谁最乐见其成?答案,只有番邦。一旦祸起萧墙、中原板荡,他们便可乘势而起,驱兵劫掠百姓、扩充疆域。”
太子李适深以为然、颔首道:“长源真人言之有理!如今与我盛朝交恶的番邦,唯有吐蕃国。此番国最是不服王化、屡屡犯边,想来应是他们派出的细作所为。”
李长源拈须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吐蕃人性情多勇猛好斗,少有善用智谋之人,这种从中挑拨的手法、却也不似他们做派。”
太子李适昂然道:“总之,吐蕃方面不可不防。我既过来,自是要将那‘如水剑’收归正统,以震慑各方蠢蠢欲动之心。还望长源真人多串连洛阳道门众人,协力助我、寻得此剑!”
李长源拱手道:“必肝脑涂地!只是如此一来,便又多了一股寻剑的势力。呵呵呵!”
太子李适亦笑道:“确是如此……”
两人又猜测了一番,昨夜那仗义出手、独震诸公的女侠身份,却未猜出所以然来。只好慨然长叹:江湖绿林,果然卧虎藏龙,竟还有如此武艺高强的奇女子!若能招归朝廷,才是社稷之幸、天下之幸!
一番深谈,太子李适又与李长源叮嘱了些其他事宜,才坐上车辇、奔紫微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