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嫁祸祆教之人,才是真的幕后凶手。他有意误导你,只是想借刀杀人罢了!可叹你竟不自知……”
陈少尹面如死灰、呆立当场。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谁是敌、谁是友、谁为善、谁为恶……
崇政坊东北,河南府衙。虽是五进的院落,却比寻常官员私宅的院落、要阔大许多,占了崇正坊几近四分之一的地皮。
八字大门向南开,中门略宽、侧门稍窄,高不盈丈。形制却不似乌头大门,而是乌瓦飞檐、朱漆门柱,竟有几分庙门的样子。与大门隔路相望的、是一道影壁,形似崇屏,却繁复而高耸。
府衙内自南向北,依次是仪门、大堂、宅门、川堂、二堂、内宅、后花园……院中东面是少尹署、幕僚厅、土地祠、书斋、东仓等,西面则是狱神祠、牢狱、西仓、厨院等。更有回廊、轩榭、酂侯祠、马厩等穿插其间,可谓“五脏俱全”。
府衙内负责昼夜巡守、看押囚徒、传令报讯等日常杂务的不良卫,皆出自道化坊武侯铺。
该武侯铺武侯姓肖名湛,年可二十有余,是近两年新拔擢上来的武侯。曾是龙兴观道士,文武兼修,身手非凡。五年前太微宫斋坛演武时,因武技绝佳、被颁赐过鱼符。脱出道观后,入了履信坊武侯铺,因智勇出众,曾跟随武侯张松岳屡破大案。
然洛阳坊间多有传言,这位武侯肖湛,实为河南尹萧璟的私生子,故而青眼有加、将他拔擢为洛阳城中最年轻的武侯。子为父看府护院,自然尽心尽力、绝无怠惰,在坊间小民看来,却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申时将尽,少尹陈望庐一行骑着回鹘良马,自长厦门迤逦而入。
这支无精打采的马队中,不时有人发出哀嚎,被城门吏看到、皆感到稀奇:这洛阳城内、从来只有不良卫横行无忌,便是坊市间的浪荡子们碰上、都要退避三分。今日却是因何,上午打马出城、下午便铩羽而归?
陈少尹发髻散乱,呆坐马上,白面失神,身体随着错落的蹄声,左摇右晃。尉迟渊那振聋发聩的劝告声,犹在耳畔萦绕:
陈望庐,你将前因后果仔细想想。谁在卖力查案?谁在巧舌如簧?谁豁出命来、串连洛阳同道,趁夜捉拿妖物?谁隔岸观火、轻描淡写几句,便要息事宁人?你们公门欲打压祆教、压制九姓胡人,老道本不该置喙。只想劝少尹大人切莫偏听偏信、妄行杀戮!否则,大错一旦铸成、便是百死莫赎!
陈少尹思前想后,一个被许多人都忽略的名字、在陈望庐心头一闪而过,令他后背发寒……真是好阴毒的算计!原以为自己也是这盘大棋的棋手之一,结果竟也被人利用、沦为整套谋划的一枚棋子。
马队回到城中,陈少尹朝身侧勾了勾手,伤势最轻的董仲庭便驱马靠了上来:“少尹大人,有何吩咐?”
“先带兄弟们去治伤,拖的久了、腿便保不住了。我一人去见萧大人便可。”陈少尹语调平和、听不出喜悲。
“喏!”董仲庭应了一声,便调转马头、跑向了马队后面。
他先是安排随行的两个不良帅,带骨断筋折的几个不良卫去找郎中接骨;对皮肉伤较重的几人,则放他们回去将养,近几日可不必来武侯铺点卯。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不良卫,依旧缀在陈少尹后面,执意将他护送回崇政坊才罢。
陈少尹回到河南府衙,将马缰绳随意绕在了影壁前的拴马石上,自己又略整了一下幞头,便要跨步而入。
陡然间,一只手臂拦在了他胸前,令他眉头不由一拧:“肖武侯,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刚从香山寺回来,要向萧大人复命,你也敢拦?”
武侯肖湛撤开手臂、面无表情道:“萧大人正在议事。特意嘱咐我等,严防有人打扰。少尹大人既然回来,可以先回少尹署歇息,待议事结束,再去复命不迟。”
陈少尹面色微寒:“肖湛!莫要以为萧大人赏识你、便恃宠而骄。这洛阳城中,可不是只有萧大人有呼风唤雨之能!此事牵涉太微宫,不是你一个小小武侯能担待的起……”
“下官只知令行禁止,萧大人怎么说、我等便怎么做。至于担不担的起,便不劳少尹大人费心了。”肖湛横跨一步,将佩刀抱在胸前、挡住了就要硬闯的陈少尹,浑然不顾他早已铁青的面色。
“哼!我便在少尹署等着!萧大人议事完,你立刻给我通传去。若敢误了我的事、你便滚回你那履信坊去吧!”
陈少尹瞪了肖湛一眼,才从右边小门进入,回了自己的少尹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