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阮菁菁三个也忙转过身来,抱拳行礼道:“田公安好!”
来人正是历任魏、博、德、沧、瀛五州都防御使,现为魏博节度使的田承嗣。
只见他双手略略下压、示意众人免礼,才徐徐道:“老夫微服而来,尔等切莫声张。通远渠之事我已知晓,罪不在‘魏州八雄’。实乃太微宫与祆教暗中角力,殃及到江湖游侠罢了。华儿,不许你再没完没了、一味苛责他们。”
田华战战兢兢,嗫嚅道:“是!孩儿知道了……”
不经和尚合十双手、行礼道:“田公明鉴!”
田承嗣偏过头来、摆出一副笑脸,但双目中的阴鸷之气,却如电光般射向三人:“江湖之人,自当快意恩仇。我知你们心中、都想去寻祆教的麻烦,只不过祆教之力,却不是你们几人便能抗衡。这次我来洛阳,带了‘河朔二十八宿’,正好协助你们寻剑报仇。”
林解元脸上却是阴晴不定,然而此次终究是自己马失前蹄、折损了兄弟,以至于“魏州八雄”战力大减。田公没有将他们赶走,已是格外开恩了,至于安排“河朔二十八宿”来顶替他们,却也是无可厚非之举。
想到这些,林解元才不情不愿拜道:“田公深谋远虑,卑下领命!”
田承嗣这才满意地抹了把须髯:“老夫另有家事要与华儿交代,你们且退下吧!”
林解元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向不经和尚、阮菁菁二人使了眼色,才抬着人高马大的熊百杀,一径出了这正堂。
田承嗣就正堂的一张圈椅上坐定,接过田华递上来的茶汤,抿了一口、看着林解元几人走远,才轻咳一声道:“华儿,听闻前几日你酒后失仪,在神都苑内做了一桩好事,惹得太子十分不悦,可有此事?!”
田华见爹爹方才言语间、对他颇有回护之意,本来已松了口气。谁知幕僚们刚走,却说翻脸便翻脸。大惊之下、又“噗通”一声跪倒,一头磕在地上,浑身宛如筛糠:“爹爹饶命!”
田华不讨饶便罢,这一跪、更勾起了田承嗣的无明业火。不由分说、先是一脚将田华踹翻,才怒骂道:“狗辈小儿!灌了几口黄汤、便忘乎所以,竟下作到当众去拉扯一个舞姬!平日里什么样的女子你玩不到、竟玩到太子眼皮子下去了!他若回到长安、向圣人奏明此事,你这驸马都尉还想不想当了?!”
田华涕泪横流,早吓得魂不附体,嘴里只是翻来覆去的一句话:“爹!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田承嗣又重重坐回圈椅上,面色阴沉如水:“如何是好?趁太子还在洛阳,备上奇珍异宝,找个机会进那紫微城,向太子请罪!”说罢,又怒其不争道,“我田某人的孩儿、若都如你这般不济,为父辛苦打下的家业,将来又传给谁去!”
田华只是连连叩头、哭道:“孩儿知罪、孩儿知罪……爹饶了孩儿吧!”
田承嗣这才长叹一声:“圣人金口玉言,自不会轻易收回成命,说了将永乐公主赐婚给你,这份恩宠便是坐实了。只是那永乐公主年岁尚幼、还得几年才好过门,所以这几年、你最好安安分分,莫再自误!”
田华哭了一阵、见爹爹已然心软,便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连忙挥袖抹掉脸上污秽,破涕为笑:“爹爹之言,孩儿谨记!”
田承嗣知这第三子田华自幼宠溺过度、向来顽劣异常,也不好责他太过,便转过话头道:“起来说话吧!如今通远渠已被洛城行营派出的兵募围住,想要再混进去寻那‘如水剑’,怕是千难万难。
为今之计,只好起用咱们伏在洛城行营中的暗子,好将那边动静、及时报回。届时再叫‘魏州八雄’充作死士,过去夺剑。只不过、咱们在洛阳布下的暗子,也要损失大半。
华儿!男儿大丈夫欲成大事,就该如此取舍果决,不可有分毫妇人之仁掺在里面。譬如你调戏那舞伎之事,做便做了、又何须屈膝服软?为父叫你请罪,只是表个态度罢了。若太子不依不饶,便是他李家做事小气。”
田华听爹爹如此苦口婆心,教诲他行事为人的道理,也是心头微热:“爹爹所言极是!我田家儿郎,可以认错、但绝不服软!”
田承嗣嘉许地点点头:“为父在魏州修了座‘四圣堂’,估摸着秋日便可落成。届时你务必赶回来,随魏博军上下将士,一道拜祭‘安史四圣’,以彰我田氏忠义之名!”
田华应下。正要给爹爹再添些茶汤,却听得一声女子的嘤哼、自卧房那面传来,登时面色大窘。
田承嗣豁然而起:“什么人!滚出来!”
田华脸上微红:“爹爹,只是几个歌舞伎……孩儿召来佐酒而已!”
田承嗣却是神色大变:“我父子说话,岂能‘隔墙有耳’!这几个女子绝不能再留,爹爹替你料理了。”
话语未落,田承嗣竟已大步跨入卧房。田华欲拦,却早迟了。
只听得几声惨叫,那几个娇滴滴的歌舞伎,顿时被田华一人一掌、拍碎了天灵盖。七窍都溢出血来,皆已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