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中的白斑,则是脐下“关元穴”,此时正丝丝冉冉、向上生出一株莫可名状的根苗……
这便是道种!
意念顿时生出一股明悟。便是此时!眉间天心穴缓缓绽开,一股先天之气、顺着任脉飞流直下,浇在这道种之上。那道种却如饕餮巨口,源源不竭的先天之气涌入,竟被尽数吞噬。而根苗一样的外形,却半点也不见生长。
只是这株根苗似的道种,原本洁白的枝叶上,开始有一丝又一丝的黑线、缭绕其上,端的是神异非凡!
先天之气浇灌道种,不知过了多久、才变的细弱起来。最后只剩下一丝先天之气,从天心穴内落下、缓缓飘入那道种内。而天心穴也仿佛干涸的泉眼,再也涌不出半滴甘泉来。
这道种灌饱了先天之气,却好像猿猱一般,以根为足、以叶做掌,倏地从下丹田跃起、向中丹田攀爬而上。不到一息工夫,这道种已攀入中丹田,落地便扎根,竟是要在此长住下来。而顺着小周天奔涌的先天、后天二气,却不能撼动其分毫。反而是那二气中的先天之气,皆如舍鼠避猫、纷纷皆绕开这株道种而行。
这该是“炼精化气”初成之兆吧!
杨朝夕意念一动,双眸豁然张开,两道淡淡白芒射出两尺有余。身形却已从方才的玄妙之感中,完全脱出。
“冲灵……杨师兄!你终于醒啦!你……你吓坏清儿了……”覃清惊叫一声、泫然欲泣,却想强行忍住,然而笑靥上、早挂了四五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毕竟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方才覃清已有了困意。螓首托在双掌间,眼皮子早开始打架,若是塞给她一个枕头,只怕立时便能睡到天昏地暗。然而、那美眸却忽然瞧见,杨朝夕不知何时、竟已睁开眼来!登时喜极而泣。
杨朝夕缓缓抬起一只手,想帮她擦去泪珠。才看到之手臂上、竟早裹满了白纱,而手臂上的创口,仍在隐隐作痛:“覃师妹,你……”
覃清忙抹去腮上泪花、按住他手臂,嗔责道:“杨师兄!先不要乱动,伤口上午才换过药、都还没长好……你饿不饿?清儿去给你盛些粥饭……”
杨朝夕虚弱一笑:“覃师妹,辛苦你了。”
覃清想起整个下午、自己对着杨朝夕说的一番话,顿时满脸羞红,想要回一句什么、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杨朝夕忽又想到了什么,剑眉微皱,喃喃道:“通远渠的游侠们,太惨烈了……这世道,善人会死、恶人也会死……既然都难逃一死,为何还要强分善恶……祆教教旨,当真如此极端么……”
覃清这两日早从众人口中,得知了通远渠惨祸的始末。此时见他醒来便提此时,忙宽慰道:“既然这些游侠皆是作恶多端,那便死有余辜。死在渠边也好、死在别处也罢,又有什么分别?杨师兄,快别想这些了。”
“可是,我现在眼前,全是那些往日的豪杰、成名的大侠,在陂塘里疯一般厮杀的场面。当真骇人心目、惨不可言,又怎能不去想……”杨朝夕声音沉痛,竟是为自己无力阻止这场惨祸、而心生愧疚。
“人力有时而穷。何况,师兄只是单枪匹马一人,纵然有心仗义相救,又如何能抵挡祆教数百教众?我听丘大哥说,你身上的伤口、至少是十余种兵器造成,说明遭了他们围攻……你这般置身险地,可曾想过……关心你的人?”覃清贝齿轻咬,本想好生劝解一番,但提到他身上伤势时、眼眶不禁又红了。
“现在说这些,我也只于事无补。可是终究心意难平,江湖、不该是这个样子……”杨朝夕灰心丧气的话里、还是带着一丝不甘。
“我爹说,江湖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师兄!要是哪一天、你也成了名满江湖的大侠,能号令天下群雄,那么你叫江湖是是么样、那江湖就会是什么样子!”覃清努力鼓起一张笑脸,声音一如往昔的清甜。
“覃师妹,谢谢你!师兄什么都明白,只是心里面、自己在和自己过不去。从前观中师傅总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方知是自己阅历尚浅,以至于碰到许多事,不是犹疑不定、便是无计可施。”杨朝夕坦言道。毕竟有自知之明的人,总比妄自尊大的要好许多。
“师兄能早日想开一些,早一些养好伤,清儿还请你去吃酒!咯咯!”覃清强笑道,“只是、若师兄真成了一代大侠,不知那时,还能不能记得清儿呢?”
覃清说罢,竟目光灼灼地望向杨朝夕,似是在期待一个答案。
杨朝夕心头一震,如何不明白覃清的心思?只是如今颓丧之身,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将眼帘重又阖上,心潮却早翻涌起来。恰如他刚刚说的那般,碰到许多事,总是犹疑不定、难以决断……
覃清心中一片凉意浇下,竟不知如何才好,一张勉强撑起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半晌才徐徐道:“我,和她长得很像吗?”
杨朝夕沉默良久,方道:“很像……可你、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