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悟。但嘴上却依旧强硬:“灵真,你今日回护祆教妖人之事、我必告知江湖同道!好拆穿你这两面三刀的嘴脸。昭觉武僧,全部退后!且看灵真上师如何暗通款曲、袒护妖人!”
随他而来的野和尚们应和一声,便纷纷退走,留下喘着粗气的洛长卿等祆教头目,皆是面面相觑。
从与景云观、通玄观道士交手开始,到力抗陌刀队的围杀,再到被这所谓的“昭觉武僧”围攻,洛长卿、何奎尼、三位麻葛几乎没怎么喘息,身上也不知多了多少伤口。此刻陡然停手,疲惫和痛楚便一起涌了上来。五人再也硬撑不住,纷纷瘫坐在地,开始一点一点检视身上的创口和淤青。
杨朝夕那晚随择善坊武侯铺围捕虎妖,其实匆匆见过灵真禅师一眼。彼时他手握禅杖,立在坊墙之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静默的力量。虽然自己并不怕这不眠和尚,但灵真禅师出手、其实是替他和祆教教众解了围,这份人情却是要认的。
想到这里,他抱拳道:“小子谢过灵真禅师解围!我祆教之人亦有去恶向善之心,与释门慈悲之心、可谓不谋而合。今日之事,却是这些丘八和野和尚咄咄逼人,还请禅师明鉴。”
灵真禅师却是苦笑:“贫僧来此,目的与不眠师弟无太大分别,只是不喜杀伤罢了。你祆教前几日在通远渠所犯之事,当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且那外邦而来的圣女,也万不可入城。中土祆教之事,怎可受外邦异族摆布?”
杨朝夕顿时哑然。
一来,他自是不愿搅入祆教与江湖游侠的纷争。在他看来,通远渠之事、祆教确是恣意妄为了些,此刻被江湖同道借故围攻,也是咎由自取。
二来,自己此时身份,不过是个教徒,祆教如何行事,自有护法、坛主等头目们去商议决断。方才自己多嘴一句,只是想叫江湖游侠们、莫再为难这些几无还手之力的祆教教众罢了。
玄土护法洛长卿、洛阳总坛坛主何奎尼听到两人对话,却挣扎着站了起来。两人低声讨论了几句,便见何奎尼收起铁尺、向灵真禅师抱拳道:“感念禅师解围!若江湖同道对我教‘公决善恶、以恶制恶’圣法有异议,过来寻仇,我等自无话可说。可若不许圣女入城,便有违神主旨意,我祆教数千教众,哪怕肝脑涂地、也必誓死相抗!”
灵真禅师叹息道:“贫僧可与你明言,通远渠之事触了众怒,此次洛阳江湖同道、几乎倾巢而来。若你教中头目肯自行伏法,或可保数千教众无虞。不然今日……只怕便要伏尸数里、血流成河。”
何奎尼坦然一笑,抱拳行礼,却是不再理会灵真禅师一干人。转身看向渡头上密密麻麻的教众:“诸位兄弟!我等皆受神主阿胡拉庇佑,方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今日洛阳江湖同道,欲阻我教圣女入城,少顷便要刀兵相向。
若有惧死求生者,便可脱去教服、即刻离去,以保全自身。留下的兄弟,则须遵奉神旨、同生共死,以血肉之躯,护持我教圣女入城。何去何从?便请自决!”
洛长卿一步当先、朗声笑道:“生乃欲也,死乃义也!舍生成仁、杀身取义,洛长卿平生所愿也!本护法第一个留下,绝不容宵小之辈、亵渎圣女!”
康赛因、米纳朴、石塔礼三位麻葛,也站了起来:“我等所食,皆由神赐!我等所用,皆出神主!我等甘愿留下,以护圣女周全!”
数百教众皆已纷纷站起,眼中的惊惶与恐惧、皆被虔诚取代。目光灼灼望向护法、坛主和麻葛,齐声唱诵道:
“三界众灵,奉吾神主。除恶布善,泽被王土。圣火熊熊,荡尽邪物。解吾万民,脱离诸苦!”
诵声洪亮,声震河岳!
竟无一人除衣逃去。围堵而来的木兰卫、弓马队、陌刀队、昭觉武僧、香山寺武僧……无不为这股气势所慑!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一时间,渡头前鸦默雀静,只有那颂词的回声,在香鹿山间鼓荡。
“嘚嘚!嘚嘚!嘚嘚……”
一骑红马踏着齐整的蹄音,从官道口骤然奔来,顷刻间便至众人身前:“在下肖湛!奉萧公之命,领各路英侠往上游增援!敌势汹汹,切勿耽搁!”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陈谷率先抱拳道:“不知阁下可有符信?另外,这边祆教妖人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肖湛眉毛一凛,旋即从怀中掏出那枚鱼符来:“萧公鱼符在此,速速动身!此间不必理会!”
方七斗、黎妙兰、陈谷、仇不眠、灵真禅师见到鱼符,纷纷肃然拱手:“愿听肖统领调遣!”
旋即,木兰卫、弓马队、陌刀队、昭觉武僧、香山寺武僧,皆整肃人马,缀在肖湛红马后面,沿着官道、向上游挺进。数息之间,竟走了个干干净净!
便在此时,渡头边洛水旁、传来一声惊呼:“有死人!快看!”
众教徒立时轰然,嘈杂之声顿起,再不复方才的肃穆。
杨朝夕跟在洛长卿等头目身后,挤过一众教徒、很快来到水边:
只见一些身着常服的江湖游侠、以及穿着绛红莲蓬衣的教徒尸身,正顺着洛水、向他们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