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风腾浪,急流驱波。
此方天地似被杀戮所感,白日欲暝,暗云低垂。洛水上河风转急,浪头越掀越高、冲向两岸,那硕大的画舫竟也摇摇晃晃,仿佛硌在船底的泥沙、有了松动的迹象。
画舫上激战正酣。不到一盏茶工夫,能在船上落脚的人马,也只剩下武艺不俗的寥寥几人:
如神策军鹰扬郎将长孙恒业、群侠统领肖湛、弓马队队正方七斗、陌刀队队正陈谷、昭觉武僧不眠和尚、香山寺灵真禅师、山翎卫校尉崔九、玄鱼卫校尉周游、木兰卫校尉黎妙兰,以及几个身手不错的凶和尚、恶道士。
少部分士卒、兵募、群侠散落在甲板上,随着各自主将亦步亦趋;大部分人依旧围在船舷附近,急浪扑来,浑身湿透,却不肯上岸,纷纷试图再次登船,却屡屡被百合卫打落下水。
祆教百合卫众女,早将人马收缩,死死守在木楼各处门窗前,但有来犯之敌,必挥刀却之。唯有六位护教法王、以及冲上画舫的几个传教使,散落在甲板各处,与各路人马的主将们继续周旋。
两方之人犬牙交错、奋力搏杀,却都颇感吃力,无法速胜。一时间,舫上激战似乎又陷入了相持状态。
百合卫众女皆神色凝重,一双双妙目四面张望,观察着两方战况。
己方这边,护法着青、传教使着蓝、百合卫着粉,寻常教徒着红,扮作船工的双戈卫、则穿着褐色半臂衫。再看此时画舫之上,穿着绛红莲蓬衣的教徒,早已死伤大半;侥幸未死的、也都拖着伤躯,各自靠在甲板各处角落,静候激战落幕后的命运裁决。
便在此时,百合卫众人却发现一抹醒目的绛红色,恍若残影、左右奔突。穿插在阵团之间,不但游刃有余,还能以一敌众,打得来犯之敌连连后退。似乎皆对这个教徒颇为忌惮。
百合卫众女正诧异间,却听天极护法朗声大笑:“哈哈!我教众竟还有如此少年英杰!果然后生可畏!今日便战死于此,亦无憾也!”
曜日护法也笑道:“这位‘贺九郎’小兄弟年富力强、身手不凡!便给你做个女婿,也不算辱没令爱!”
“哦?小女倒不曾许人。若今日能活着回去,自当从长计议!”天极护法钩动双戈,将不眠和尚的铜棍挑开,转头笑应道,“却不知这位贺兄弟是否娶妻婚配?小女虽顽劣,老夫却也舍不得给人做妾啊!哈哈哈!”
杨朝夕听闻二人调侃,耳根便有些发烫。转念一想,却对两人身处险境、尚且谈笑风生的达观之态,心生钦佩。不禁豪情顿生:“小子有幸,得兄抬爱。今日不死,定当登门!”
“好!那便一言为定!今日贺兄弟多斩敌首,便可算作聘礼!”天极护法又是大笑,声如鸣锣,豪气干云。便连与之交手的不眠和尚,都不禁微微皱眉。
曜日护法更是喜形于色:“哈哈!若果真能玉成此事,贺兄弟的谢媒礼、也可用敌首来抵!”
陈谷见不眠和尚竟微落下风,早凑在一旁为他掠阵。见这两个祆教头目非但手下不慢,竟还有闲情雅致说媒做亲,不禁冷笑道:“既然两位如此青睐这小子,那便先送他去见阎罗王,再宰了令爱、好给他配个阴亲!”
天极护法登时大怒:“放屁!先宰了你这狗辈!提头祭祖!”
说罢,一对双戈竟不再理会不眠和尚,反而向陈谷啄下。不眠和尚深知此人厉害,以陈谷身手对上、只怕凶多吉少。忙又奋起铜棍,将双戈拦下,三人再度混战起来。
杨朝夕长剑所向,却是神策军鹰扬郎将长孙恒业。此人年近而立,身量魁梧、虎背熊腰,方脸阔额火轮眼,手中握着一杆双头银枪。此枪两端,红缨流火、白刃凝霜,枪杆旋飞游走之际,恰如龙蛇狂舞,当真眼花缭乱!
神策军与英武军不同的是,神策军隶属于朝廷北衙,为禁军之首。平时多卫戍帝京及京畿之地,极少参与征伐之事。蓟州之乱时,安史叛军自东而西,接连攻陷洛阳、陕州、潼关,才得进犯长安。因而,朝廷才派出一支神策军驻防陕州,既可驰援洛阳、震慑藩镇,又可拱卫帝京、形成缓冲,实是一招妙棋。
杨朝夕自小在山谷校场习武,听惯了关大石、牛冲等人闲论行伍轶事,耳濡目染下,早已久慕神策军大名。却不料今日在此遇上,且是神策军中一员猛将,此情此景、真叫人哭笑不得。
长孙恒业也是接了上官密令,点了一队兵马便赶往此处。中途恰巧碰到折戟而回的英武军旅帅郭贤英,方才得知了一些内情。此刻英武军退走、众侠士受挫,正是神策军大放异彩之时,因此手中兵刃、使得尤其卖力!
方才斗虎之时,长孙恒业便对杨朝夕高看了几眼。此时遇上,不免存了几分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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