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继续……”
卓草懒得与之争论,把都在细心观察的稚生招呼过来。望着他们,缓缓开口道:“这筒车,李鹿也算是做成。你小子也甭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胡骅和雎鸠暗中帮你。按理说我的确是要给你奖赏,只是你小子不地道,快把咱当地竹子全给砍了。功过相抵,筒车便是你的了。”
“多谢先生。”
当时卓草也就顺嘴说了句,谁能把筒车造出来,就给三两金子。李鹿前后花费的钱财,都不止这个数咧。况且这小子本身就是出自豪门,比他还富裕。给他金子,那等同于是把金子倒进大海!
现在手里头不宽裕,能不给自是最好。
“你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制成。只是你要记住,区区筒车其实算不得什么,可这原理却极其有用。水流能带动水轮,利用水轮运转也能带动别的物件,比如说带动木碓舂米。你这次虽说砍了不少竹子,却也还算制成。但汝今后不得沾沾自喜,还要好好学习。”
“唯!”
李鹿抬手作揖。
卓草知道这小子的性格。
有点小成就,立马就能飘天上去。上次把项羽给揍了,他就在亭里内吹嘘。说是与那项羽鏖战上百回合,最后方才惨胜。其实就是这俩坑货耍阴招,还没打赢项羽,他们伤的还更严重。
平时在草堂得到夸赞后,尾巴立马就翘起来。顿时自鸣得意,免不得让卓草狠喷。他知道李鹿自幼就不受待见,在草堂他还是能找到些存在感的。他的底子再差,那都比雎鸠等稚生强出一大截。
“小草小草,你说水轮带动木碓是何意?”
“难不成,还能以水流舂米不成?”
“小草?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死……”
卓草摆着手离去,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为何要提这事?!
“阿鹿,你太厉害了!”
“就是就是,这筒车就留在这吧?”
“以后浇灌农田,那就省事多咧。”
李鹿满不在乎的挥手。
筒车足有丈许高,他拆了带回去也没必要。咸阳京畿更无农田,也用不到这筒车。他抽空用点边角料,做个模型筒车就好。反正只要能当场演示,便足够用了。
“你看这阿鹿得意的劲儿!”胡亥带着几分酸味吐槽,“不就是个筒车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是小草先生指点,他才做出来的。你再看他现在,我估计他连自己氏什么都不知道咧。”
“唔,有点酸。”
“酸?要不是我帮他,他能做成?”
胡亥就如同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蹦起来。
“真羡慕阿鹿。”
“为何?”
“你看他出身名门,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以后的成就都是我们可望不可即的。胡骅,我听说你只是旁支庶出而已,你也肯定很羡慕他吧?”
听雎鸠这么说,胡亥是哑口无言。
雎鸠老气横秋的拍拍他肩膀。
“羡慕是没用的,你以后得好好努力。毕竟你们身份不同,千万别再像他这般胡闹。比方说,这几日可以帮我们家抓虫。红薯快要熟了,到时候我请你吃烤地瓜。”
“……”
胡亥差点就哭了。
当时秦始皇为何要让他隐藏身份呐?
为何李鹿就不用隐藏?
好歹是秦国十八公子,现在竟成旁支庶出啦?
“我听说再过几日,你要回咸阳了?”
“嗯,阿鹿让我一块去参加他父亲寿宴。”
“丞相寿宴,是不是很奢华?”
“马马虎虎吧。”
李斯寿宴再豪,能和他爹比?先前秦皇寿宴,蛮夷戎狄都派遣使臣献上贺礼,光是倮君便以上万牛羊戎马祝寿,可谓是天下来宾!
“真酸!”
“……”
……
翌日。
李斯便乘坐马车来至泾阳。
他已有月余的时间没来这,主要是得处理诸多事物。包括更正秦律等活,都得由他接手。安乐君饮鸩自杀后,受牵连的官吏他也得负责审理。偌大的秦国,他同样也得操心。
李鹿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听说搞出个什么筒车来,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按扶苏信函所写,李鹿表现其实还算可以。虽说顽劣调皮了些,却也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
李鹿刚来的时候,那是眼高于顶。寻常黔首与他说话,他都不带搭理的。后来兴许是掏粪掏老实了,他现在稍微能听得进些劝告。另外课堂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做起事来也容易半途而废。好在这次还算有些长进,硬是把筒车给造出来了!
等等!
先不管这筒车是什么玩意儿,李鹿能耗时月余的时间做个筒车?还日以继夜的去做?
这还是他儿子吗?
阿不,这还是李鹿吗?!
这小子什么德信,他当爹的能不知道?
这就不是个能成事的瓜怂!
当初说要学律令,李斯亲自教导。学了不到一旬直接把竹简给当柴火烧了,说是律令无趣不想再学!
好,李斯也忍了。
听李鹿说要当个大将军,李斯又厚着脸皮请治粟内史王戊为他剖析各个战役。人王戊毕竟是出自将门,别看现在担任文职,可领兵打仗照样是把好手。
结果不到三天,李鹿把兽皮地图全烧了!
还说打仗太烦人,他也不学!
总之,这小子做事就只有三分钟热度,从小到大就没让他省心过。李斯后来也就认命了,寻思着以后李鹿只要不闯祸就好。嘿,李鹿后续是天天闯祸,不把他气死那绝对是不罢休。有此和胡亥还偷摸溜至皇家禁苑,差点被当场射杀!
禁苑是想进就能进的?
秦律素有规定擅闯禁苑的人要被斩去左脚大拇指,当日值守的伍卒卫士都要连坐。黔首养的狗如果跑入禁苑当中,都要被打死。
李鹿……就没让他省心过!
“呦?管事来了?”
庭院内,李鹿正在捯饬着筒车模型。看到他李斯后甚至都没站起来,而是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句。李斯脸黑的都快成锅底了,要不是因为卓草在这,他非得给他个大耳刮子不可!
“见过少主,卓君。”
“老李,你这几日似乎削瘦不少,有烦心事?”
“承蒙卓君挂念,还好。”
李斯翻了个白眼。
是啊!
你隔三差五找麻烦,我能不烦心吗?
“老李啊,有个事我得和你说说。”
“什么?”
卓草亲切的走了过来,同时让扶苏把账簿拿来。并且还很贴心的用小篆标注数字,直接递给李斯。“你看看吧,这小子在我这府上可就没消停过。成天到晚胡吃海喝,顿顿都嚷嚷着要吃肉。一天能吃三斗米,还没算肉食。还喜欢拆家搞破坏,你自己看看我后院的竹林,全他娘的让他给砍了!”
“他……娘?”
“语气助词!”
“咳咳,卓君意思老夫明白。”
李斯无奈点头。
李鹿砍点竹子无所谓,这都是小事。
“不不不,你真不明白。”
“嗯?”
“他可不光砍我府上的,小泽乡内的竹子几乎全被他给砍了。全都是我在后头给人家补偿,所以方才没有追究。我这忙前忙后的是说尽好话,又出钱又出力。左丞相爵至彻侯,家大业大总得给点补偿吧?”
“等等……”
李斯快速翻阅账簿,一页接着一页。
我尼玛!
你小子把小泽乡的竹子全砍了?
“赔钱吧,你瞪什么瞪?”
“你个管事敢瞪我?反了你还!”
胡亥望着这幕,暗暗竖起大拇指。
李鹿这回去不被打死,那绝对是命大!
“老夫赔!”
“不多,也就五镒黄金便可。”
“五镒?你怎么不去抢?!”
“抢可没这来钱快啊!“
“……”
李斯此刻是恨得牙痒痒。
来之前扶苏就提醒过他,带足金子过来。
他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却没想到得赔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