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阳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走出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千期月看着他,目光相接之间电光火石,很多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一下都能说清楚了,那种东西有的时候就这么奇怪。“很久不见,月儿。我,沒死。”一字一顿,陆溪一身剪裁得体的小西装,一点沒有想解救千衡的意思,笑着寒暄,好像是老友见面一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问候,偏偏让在座的人那么难过。他们大都知道陆溪是谁,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在接近千期月之前都会被警告,不管说什么都不能跟千期月提起这个名字,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提起这个人,当时叶帆煞有介事的提醒了所有人两个字:会死。
“是很久不见了。你要不要听你老板的话把那件事从头到尾跟我说清楚?你都骗了我什么,又有着怎样辗转的命运,都告诉我的话或许我可以放你一马。”淡淡的语气,千期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千期尧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千期月,看到她面色如常才稍微放下心,千期月好像隐瞒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他现在也不能说什么。陆溪的脸上僵了僵,对千期月的几个问題好像接受无能。“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对不起,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干得好。既然这样我们就沒什我们就沒什么要谈的了。叶帆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情要单独跟他们谈谈。半个小时之后我还沒出來你们再进來找我。也请你把你的人清出去吧。我不保证我接下來要告诉你的事情不会有别人动心。”千期月神神秘秘的,看起來想有什么大秘密一样。叶帆看了看千期月,刚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鼻音“恩?”就被千期月一个眼神堵回去。千衡也爽快,只留了陆溪一个人在这里然后叫所有人都出去了。
“他也要走。”千期月还是那么不慌不忙,拿着水果刀刀尖戳着实木桌子,看着陆溪,眼睛里一贯的云淡风轻,千衡或许是举枪举累了,或许是手上的伤口让他越來越难过。颓然坐在她对面,看着千期月眼神危险:“他走了我还能拿什么威胁你呢?我可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将死之人啊,万一你等会发力要杀了我,我可找谁哭去?你说是不是。”笑起來,千衡整个人都扭曲了:“我倒还真的沒想到你会这么淡定。实话讲,你早就知道了吧,关于这里埋了炸弹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倒还真的沉得住气啊,我沒看错你。”很欣慰的语气,千衡这么久以來第一次真正笑出來。他之前就知道他的这个女儿不是什么小女生,该干啥就干啥的果绝,长大了肯定是要有大出息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少來,放他走。我可以告诉你密码是什么。”千期月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听在陆溪的耳朵里只是心酸。只是那种失而复得又不得不再失去的难过太痛苦,他看着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奢望,这样已经很好了。“不用了,我能留下來陪你很好,不管最后结局是什么。实话來讲,杨嘉画是个好人,你能跟着他我也很开心。”“闭嘴。”陆溪的话只说了一半之后被千期月果断骂停,她现在不想听这些,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不能这么快就被瓦解,千衡还沒死啊,她不能软弱下去。
“你看到了,是他自己不走的,我无能为力。你既然那么聪明,來猜猜为什么我要回來吧,啊对了,顺便猜猜还有多久炸弹会爆。你觉得我们三个人谁会活下來呢?你,我,还是他呢?”千衡的眼神这个时候显得很纯真,但是千期月伸手从包里拿出來一个按键器:“不用了。马上你就能知道结果,我只有一点不清楚,你回來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你回來到底是想干嘛?到处点火的你不可能只是來看看的吧。”
千衡笑:“你之后会知道答案的。按吧,我沒什么要说的了。”千期月也懒得理他,转头看向陆溪:“快走。”陆溪摇头,他现在不可能走。他只是轻轻走到她身边,扬起手利落的一个手刀,千期月躲闪不及被打中,顿时晕了过去。千衡看着陆溪,释然的笑笑:“动手吧,我满足了。”陆溪点头,下一刻,炸弹引爆。大红色的烟雾直升入天,成功变为当年的年底大事件之一,活活被炒了一个星期。
三个月后
现在是春暖花开的二月,帝都的气候还是冷,但熬过了严冬之后一切都在渐渐好起來。市医院里,庄臣披着白大褂,一手拿着铁皮病历本每个房间挨着查房他昨晚上当值,今儿个本來以为会好好休息一下的,但大清早的却被拜托说帮忙查个房,车路上突然不走了算是什么理由?庄臣沒有拆穿但也不见得好接受,咕叽几句还是答应了。
现在算是早春,春节已经过去,想起自己被画的那个大花脸庄臣就忍俊不禁,谁叫他要在农历过年这天生日,活该被糊成圣诞老公公。窗外的雪慢慢的开始融化了,不少病员早上穿了外套出去看雪景,回來的时候一个个兴高采烈说是看到小草冒芽芽了。生命的活力就在这种地方,越是艰难的日子越需要熬,熬过去了之后就一切都好起來了,顽强且不屈,平凡而伟大,不管生活如何死去活來,我们都要好好的以命为帆,世界光明,内心何必阴暗?
ICU的门口已经换了人,或者说医院每一刻都在换人。杨嘉画一家人站在门口,看着堪称隔离带的门窗闭户,杨航瑜面无表情,他身边的王丹荷更是这样,看着杨嘉画痴痴傻傻的样子一脸不耐:“你都要结婚了过來给自己添堵吗?”杨嘉画一句话不说,英俊的脸上是如同做弥撒一样的庄严,眼睛里却是连焦距都沒有,透过那个小窗子,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庄臣过來的时候看着这别扭的一家子,什么都沒说抬脚进去。换上无菌服,仔仔细细对着床上那个包得严严实实如粽子一样的人检查了好几遍,然后轻轻摇着头出去。别的医生很担心自己手里有病人是植物人,但是他不担心,这个人要是转手别人照顾的话他还不愿意呢。
千期尧去了英国,和安德森过去理事去了,估计还有三两天就回來了。叶梨和阿修在忙着整理后街损失的事情还要负责和警察局周旋,叶帆在重新招兵买马,逼娼为良,啊不是,是受降招安。参与过偷袭他们的人全部废了,其余的人如果要來暗货就要接受训练并且找到工作,如果不來暗火就会被狠狠打一顿然后送出帝都,怎么选在他们的,只是要辛苦叶帆调度。值得欣慰的是,暗火拉拉杂杂处理了这么多事还有幸的扩编扩容了。叶帆拉动后街经济准备着要搞一个娱乐设施一条龙什么的,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是不亦乐乎,穆逸还在他身边,年前他们被穆母召回,给了两张去荷兰的机票,兴奋得两个人跟怎么了一样。
每件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包括杨嘉画结婚。自从杨嘉画醒來之后,暗火所有人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对他爱答不理,他本來以为沒什么,但是知道和千期尧深入交谈了之后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千期尧跟他只说了一句话,但是让他很难过,他说:“杨大少爷,放过我妹妹,放过暗火。”
等到他想到什么开始跟王丹荷摊牌的时候,王丹荷更是直接就把两份协议摆在他面前,一份要他承认自己是自愿跟江璐结婚,一份是后街地权转让协议,签了字之后,杨嘉画就能成功升级成为后街的掌门者,江璐的,丈夫。他最后还是签了自己的名字,从那以后再沒有跟王丹荷说过一个字。
两天后,世纪大婚在帝都最大的银座开席,鼎湖二公子杨嘉画和千秋文化董事长独女江璐的婚礼正式举办,现场喜气洋洋。杨嘉画坚持着穿了一身白,江璐一身露背收腰曳地长裙,一排裸钻点缀在细瘦的腰间,显得妩媚动人。郎才女貌,般配无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团和气,新郎的脸上却一直淡漠如旁观者。
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客座,红色的捧花,红色的神坛。红色这个世界上最喜庆的颜色,也是那个家伙最不喜欢的颜色。现在他在这里,也不知道她在重症监护室怎么样了。现在什么都具备了,每个人都很开心,除了他,每个人都带着祝福,除了他。
钟声响起,新娘缓缓入场,她笑容甜美,她身材婀娜,她美目盼兮,她巧笑倩兮。一步步的朝她的归宿走來,他以为的归宿却是心不在焉。今天之后的从今以后,世界都不会再有颜色,一切都只是动作,一切都只是物像,世界再沒有颜色,世界都只是灰白。
“你愿意……”“他不愿意。”牧师圣洁的说着证言,门外传來一个轻轻的声音,不大,但是满怀坚定。所有的人回头,杨嘉画狂奔。
“你愿意嫁给我么?”她听见自己轻轻的声音。她的轻手轻脚在他眼睛里就是气若游丝,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身边跟着一个白大褂,但是她的话那么坚定,那么动听,三个月以來他听过的最好消息集中在她的一句话里。
她敢说他就敢应,一点不拖泥带水一点不犹犹豫豫:“好,我嫁。”
外面的阳光撒不进來,但是圣洁的人们心里自有一道阳光。
我爱你,所以可以包容你的一切,就算被家里赶出來不认也沒关系,就算是我嫁你娶也沒关系,就算你夜盲症已经发展到顶峰也沒关系,就算你还要花很长时间复健也沒关系。
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上一辈子的以血为阵相思为牢,换到今生的安宁美好白头到老,很值得,不管是什么,最后都很好。
你在我身边,这世界就有光明。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因为我是你的。
你在我身边,这人生就有意义。整个人生都是你的,因为我这条命是你的,注定了要和你相依相守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