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日后许人也容易些。”闫嬷嬷道:“庶女庶子的命,总不过如此。女儿许个于嫡子有利的人家以作帮扶,还算有条出路,能得些教养。庶子嘛,府里总说不论嫡庶,看看环哥儿的样子,唉,当年教导我的嬷嬷说过一句话,庶子不如狗。根底里却是大实话。”李纨道:“这世道,女人总是命苦。”常嬷嬷笑道:“奶奶这话说的,男人听了岂不冤?有能耐的要被人算计,没能耐的要被人利用,贪心又脑子不够用的就被人当枪使,你说说,哪有不命苦的。”李纨听了,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人人命苦。”闫嬷嬷道:“佛说众生皆苦,何止是人呢。”
过不多时,黛玉与迎春惜春结伴前来,笑道:“可搅了嫂子没有?”贾兰也下了学,刚吃完点心,与众位姑姑见了礼。李纨笑道:“这天一天冷似一天,难为你们愿意过来陪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惜春穿的正是李纨做的银红缎绣玉棠富贵花样如意猸的大氅,听了道:“大嫂子早与我们预备下了衣裳,还惧这点子冷?”迎春笑道:“四妹妹这就穿上了?这还没过冬至呢。”惜春道:“这可算不得大毛衣裳吧?倒是比大毛衣裳还暖和。”黛玉笑道:“那要看你跟什么比了。”惜春横他一眼,道:“林姐姐笑话我吧,难不成还有人给我做紫貂的不成?”黛玉乐道:“你才多大点子人,穿紫貂,不把骨头给你捂烊了!”惜春听了眨着眼睛不解,常嬷嬷在一边笑道:“我们南边有这么个说法,小孩子都是纯阳体,穿太好的皮子会把骨头捂烊的。”惜春道:“定是骗人的!宝玉就穿了,也没见如何啊。”迎春牵了她的手:“宝玉自来身子弱些,你拿来混比什么。”惜春听了也不再言语,自看衣袖上的花样。
摆上了众人的饭,素云几人留着伺候,常嬷嬷便看到王嬷嬷与自己使眼色,往外走时落后几步,出了门,王嬷嬷扯着她的袖子说话。刚说两句,常嬷嬷便止住了她,扬声道:“今儿大奶奶又添了菜,咱们也沾点光,妈妈与我辛苦一趟吧。”便领了王嬷嬷去厢房细说。
这夜贾母与贾赦贾政议事到颇晚,不管如何劝说呵斥,贾赦只铁了心要抬那舞姬过门。便是贾母答应另与他银子买丫头都不肯松口。贾政满口之乎者也更不被贾赦放在心上。贾母怒道:“如此来历不明之人,又不知送来的人怀了什么心思,你可想过祸患?!”贾赦梗着脖子:“我们自上次老千岁事情之后,哪里还能有什么,谁还会惦记着我们?!”贾母见如此祸及满门的事都没法让他在意,也灰了心,只暗暗思量他法。终是贾母同意让那个叫碧莲的舞姬进门,只是却不能现在抬姨娘,待她生了儿子再说不迟。贾赦此时色令智昏,无非贪恋碧莲妖娆,只想起那柳腰嫩肤便酥了半边身子。给不给那个名分倒不曾真心在乎,无非是被狐朋狗友起哄又加上要讨新欢开心夸下的海口罢了,见贾母如此说,便顺坡下驴权作孝心了。贾母又传了邢夫人过来,好生叮嘱一番,邢夫人见大局已定,贾母另给了她一套赤金碧玺的头面,又有贾母说的一番话做底,也不再与贾赦拗着,妥妥当当收拾了个偏远的房间安置了那舞姬,又从贾母处领去一小丫头伺候她。一场风波就此尘埃落定,至于坊间知**如何笑话贾赦“拴在谁的槽上便是谁的驴”,横竖他不怎么出门,自然也不影响兴致。
晚上素云伺候李纨梳洗,常嬷嬷进来示意她去外间守着,自取了篦子与李纨篦头,轻声道:“王嬷嬷说这次林家来人,早上便到了,似是周瑞家的说今日府里有贵客,老太太和姑娘都不得闲,让她们有什么转交了就是。那林家来的媳妇子是雪雁的嫂子,也是个憨气的,一来是要看看自己姑娘,二来也想见见自家小姑子,溜溜等了大半日。若不是奶奶你碰巧说了碧月的笑话,恐怕到了晚间就不得不走了。许是看大奶奶平日里对林姑娘多有照看,王嬷嬷真是什么都跟老奴说了。林姑老爷这次除了年礼,另给林姑娘捎了些东西,这还罢了,信里还夹着几张银票,说有五六千两银子,有零有整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李纨道:“王嬷嬷连这个都与你说了?林妹妹可知道周瑞家的留人的事儿?”常嬷嬷道:“没有告诉林姑娘,一来林姑娘还小,恐怕听了明白不了里头的弯弯绕。再者,她本就是个多心的,若知道了,恐怕以后对着太太就露出点什么来,反倒不好。这银子,林姑娘是知道的,都交给了王嬷嬷管着,只取了一张一百两的与月钱放在一起让紫鹃收着。前前后后都清楚的,只王嬷嬷跟雪雁两人。”李纨道:“这日子过得,是不用让她知道,小小年纪,理会这些做什么。”常嬷嬷道:“要我说,还不如让林姑娘知道知道呢,如今看这样子,在这府里恐怕得住上几年,总有被算计的时候。再说了,世家嫡女,哪个不是早早开始教这些的?命好的,十五六岁出门就是当家主母了,要学的东西多着呢。”李纨道:“这却不是我们能帮的忙了,自有老太太在,既接到了身边,还能什么都不教导?今年早先不还说要找几个出众的女教习来么。”常嬷嬷笑道:“那奶奶可曾听说后话了?一来老太太一个主意,奈何真办事的人不出力却是没有办法的事,再来真有那出众的教习,谁放着名门嫡女不去教,跑我们这儿来教几个庶女表姑娘的?这话我说来是势利了些,世事可确是如此的。”李纨听了也只能叹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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