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眼圈红红的不时低泣,满心里打算的都是贾母如何发落赵姨娘的事。贾母戴了眼镜看过几张纸后,初时的愤怒便消湮殆尽,换上了一脸的凝重。凤姐也不则声,一时屋里鸦雀不闻。
许久,贾母让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往前头瞧瞧去,把两位老爷叫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
王夫人听了心中暗喜,知道这回赵姨娘是绝落不着好了,事实俱在,贾政也没法替她开脱,看往后哪个还敢害宝玉!凤姐听叫了老爷们进来,心里猜度着贾母是不想让事情往外传出分毫去了,恐怕自家叔叔这回得不着这个便宜。只是这里没有她说法的份儿,也只好心里可惜一回罢了。
这日贾赦在家高卧,贾政衙门里无事也一早回来了,听说贾母来唤,赶紧都换了衣裳进来。邢夫人得了消息,只怕是迎春那里的事儿贾母知道了,又要训人。一听说没叫自己,心下大畅,只转念又想到一会儿若是贾赦挨了骂恐怕自己也落不着好去,一时心里又忐忑起来。
只说贾赦贾政到了里头,见过贾母。贾母也不多说,只让他们看看那些供状。
贾政看了两张,立时大怒,面色煞白道:“好个毒妇!瞒得我好!快快给我绑了来!”
贾赦也看了两张了,见贾政如此,摸着胡子笑道:“好了二弟,当日还不是都只往我身上推。我说嘛,若真是冤鬼寻仇,好好刮拉上侄儿作甚么!只你们都一口咬定了,我也没法子。总算老天有眼,替我洗脱冤屈,这黑锅今日竟是可以卸下了。”
贾政面色紫胀,说起来倒是自家管教不力反牵连了那头,虽面上大为难过,到底起身给贾赦赔礼。
贾母出言制止道:“好了!家里的容易,依着家法处置了便是。寻你们来难道就为了说这个的?若只为这个,竟是连告诉也不必告诉你们的,难道还能指望你们从此收心长眼,吃一堑长一智了不成!”
贾赦因女色出过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这话听了自然心虚,贾政原先只当自己立身清正治家有方的,如今这打脸的事实就在眼前,一时也没了声息。
贾母又道:“寻你们来,是要商议外头的事。那马道婆既有这样手段,一则要防她知道了消息狗急跳墙,谁晓得她那些鬼蜮伎俩,又能生出什么祸事来,此一路不得不防。二一个,她能同那毒妇窜通谋害宝玉同凤丫头,自然也能同旁人勾结。那药王庙也是个大庙,京里多少人家都在那里有供奉的,还不知道这婆子手里捏了多少罪证呢。是以这竟不是我们一门一户的事儿了,到底该如何施为,需得你们拿个主意。”
贾政便道:“这恶婆子会如此阴毒手段,恐怕寻常人要捉她也难。不如索性报到官府,让官府捉拿了她去。虽是家丑不可外扬,只如今恐怕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贾赦忙道:“这叫什么主意!她手里还别家见不得人的事儿呢!我看不如我叫人去捉了来,好好搜寻拷问一番,说不得就是一宗儿了不得的人情!”
两人各有所虑,一时难以定论,贾母叹道:“都想得容易了!你们就忘了当年那位老千岁栽的跟斗了?本朝素来最忌讳这个的。如今若是我们只为了遮掩家丑把这事儿捂住了,不被扯出来还好,若是哪日被掀了出来,恐怕落不得干净。”又瞪贾赦一眼,骂道,“收收你那糊涂心思!这是这么好赚的便宜?!不说那婆子手里的事儿到底关系到什么人,只说她有这样手段,你悄悄捉了去,是杀是放?先不说那些阴邪手段你斗不斗得过,只说你沾过这事儿,往后少不得有人疑心你也得了几样魇魔手段去,到时候你还想安生得了?!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贾赦方才一时利欲熏心,贾母所言倒不是他没想到,而是他本就存了将那马道婆收为己用的心思,或者再不济,也得问出那魇镇的法子来自己私藏了。如此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岂不比什么死士杀手都要管事得多了?!
如今听贾母说破,又想起自己被冤鬼缠身大病一场的事儿来,这婆子只怕比那鬼还厉害些,好处自然要紧,却也没有命要紧,便讪笑着道:“是儿子一时气糊涂了。”
贾政这么听着,自己的主意该不错,怎么贾母也道想得容易了,正待再说,就听贾母道:“至于说交办官府的事,虽是个主意,也得从长计议才好。真要随意交代给衙门去,就是把自家的丑事抖出去了。这一步也不是不能走,只是总不能白落个笑话,需得换些东西来,才算不枉。”
贾政听了思量一回,又道:“都察院同我们素来和睦,这事儿若交予他们去办了,或者还能遮掩一二。且那婆子作恶必不止这一起,若是几家都有,想必都察院也知道轻重的。”
贾母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虽是可行,只没得着好处。”
众人便都住了声细思量,贾母见凤姐似有话说,便问道:“凤丫头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凤姐道:“我那点见识,哪里敢在老祖宗、老爷太太们跟前说计策二字?只是一点糊涂心思。我想着,这马道婆的所能所为实在是极大极恶的一件事,谁首告的谁经办的,办成办好了,那恐怕都是个不小的功劳。
只素来论功只论首的,咱们若是把这事儿漏给都察院了,凭着同府里关系,他们自然不敢不用心办。只这事儿里头不止有险更有功,他们上了手,只有替我们遮掩的,自然后头更没有我们的事儿了。是以我们虽算了了事,却也得不着什么好。
照我说,既是定了心不能为了遮掩家事埋了祸患,倒不如索性把这事儿往大了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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