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芹笑道:“叔叔这话说的!我们不比叔叔,一口饭都要自己挣出来吃的,打小在外头跑惯了的,什么不知道几句?叔叔有什么只管问我,再没错的!”
贾环想了想便道:“我就想问问你,这放印子钱……”
贾芹赶紧拉了他一下,低了声道:“噤声!叔叔,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莫不是手里缺银子使了?侄儿这里还能松出一两半两的来,叔叔若是有急用……”
贾环摇头:“不是,我没用。我是说啊,这事儿……这事儿能不能干?”
贾芹一挑眉毛:“叔叔有闲钱想要寻人放债?这个嘛……这个可不好说了,若是按着官府规矩来放,可没什么生息。若是……有急用的人也不在乎多出几两利息钱,只是这就得小心了,若让人揪住了把柄……凭着府里,自然没什么大事,不过若是让二老爷知道了,那恐怕叔叔就得遭殃了!”
贾环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说,咱们家里不许人干这个?”
贾芹笑道:“叔叔这话说的,咱们什么门第,怎么能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自然是做不得的了。”
贾环疑惑:“我怎么听说有人做了,还做了不是一年两年的,也没见怎么样。”
贾芹道:“嗐,这世上的事儿,能不能做都得看人。杀人放火谁都晓得不能做,也没少见这样的事,何况这个。”
见贾环眯了眼细思,贾芹忙问道:“叔叔是也想干这个?”
贾环回过神来,笑道:“我干什么这个!今日可要谢谢你了,得会遇着你这个明白人。”说了也不喝酒了,站起来就要走。贾芹见也没能打听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也不深留,两人就此别过。
这贾芹自坐着吃喝了一回,也没甚意思,便付了账往外走,也是巧了,正碰上贾蔷回来。两人同路走着,贾蔷问起,贾芹便把方才遇着贾环的事儿说了。那头的事儿贾芹不清楚,贾蔷却是知道两分的,心里就起了疑。到了东府,见了贾珍同贾蓉,也顺口说起这个话来。
他又道:“环三叔好好地打听起这个来,听那话又不像是要自己做的意思,也不像是要打听人腾挪暂借,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
贾蓉脑子一转,迟疑道:“莫不是婶子那里的事儿露了?他们两头可是结了怨的。”
贾珍想了想也到:“多半是听着些风声了,要谋算你凤姑娘呢。”
贾蓉一甩脑袋:“那家里就是一票烂账,谁管他们来!琏二婶子也厉害够了,上回那么点事,拿捏我们许久,饶是作践够了,还诈了五百两银子去。环三叔那点道行,哪里会是对手?我们只当不知道也罢。若去透个一句半句的,倒像咱们有牵连似的,保不齐又被算计一回。”
贾珍也对凤姐颇有微词,见贾蓉如此说了,也不搭话,只又说起旁的来,贾蔷见如此心里有数,也不提此事了。
待从东府出来,贾蔷想了想,又拐去后头廊下寻了贾菖贾菱两个。他们两个在那府里药房里揽事,都是凤姐麾下的人。把贾环的事儿同他两个一说,又道:“有用没用的,你们得空同婶子提一句儿,也不用提我。”这是白送一份人情的意思了,那两个忙笑着谢过,又胡扯两句,各自散了。
转日凤姐就收到风声了,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下崽会打洞’!我这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倒寻趁起我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着了!”
平儿也叹道:“那个这么稀里糊涂去了,作的恶事老太太也勒令不让说,细想来都是为了保全姑娘哥儿的意思。这倒好,好心没好报了。果然是恶人下恶种,都是不消停的根子,总想着折腾。奶奶正该给他两下子,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凤姐点头叹道:“老祖宗虽疼宝玉同我,到底我们两个没什么事,当日虽凶险,到底也过去了。总还是要想着整个府里的大事。照着我的意思,那贱妇就该一直活着才好,她多活一日,旁人就多记着一日府里三爷有个邪术害人的亲娘。我倒要看看,这么活个五年十年的,能活成个什么样儿来!
可惜啊,老祖宗仁慈。才了结了她,还不让传出一句准话去。猜疑来猜疑去的,只要没准话,就没人敢往哥儿姑娘身上按那么大的罪名儿。时候久了,都记不得了,事情就算过去了。哥儿还是哥儿,爷还是爷。
可你看看!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这儿都没动一指甲呢,他那里就恨不得活吃了我了!真不亏是有种出种,下贱东西下的下贱种子!不得好死的东西!”
平儿也气:“奶奶真该给他点厉害看看!”
凤姐却眯起了眼睛,笑道:“你就让人先盯紧了他,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能耐。”
平儿不解:“就这样?奶奶,这样狼子野心的东西,咱们就该先下手为强。”
凤姐嗤笑道:“你知道个什么!咱们府里有一碗药给姨娘奶奶喝的,却没有一碗药灌哥儿爷们的。就算他再如何,难道老爷还能打杀了他?老太太还能撵了他去?别忘了,他可姓贾!”
平儿想想也是,便先领了命往外头吩咐人去。
几日间,贾环见了什么人打听了什么话,都报到了凤姐这里。平儿听完了,骂道:“真是黑心黑肝黑肚肠的东西!听听这话,就差打听奶奶有没有犯王法了?!”
凤姐不以为意:“继续让人盯着他去。嘁,手里连根人毛都没有,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难道这会子还有人当他奇货可居不成?笑话!”想了想又道,“不是想要抓我的把柄嘛,我现成送他一个!过两日把彩霞给我叫来,我有事吩咐她。”
平儿心里疑惑也不敢多问,赶紧先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