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在烈阳之下一切事物。我的额间已经渗出少许的汗珠,更感觉着是要窒息在这无边的热风之中。
遥想当初在蔡国,每每盛夏都是我最难挨的时候,而息国息暑季本就比蔡国还要难熬,迎面而过的热风与策马而奔时的颠簸,更让我胃中不住地翻滚。我忍着喉咙不住上返的恶心之感,紧紧地握着缰绳,不肯停下歇息。
我以前从未学过驭马,不管是曾经为了逃避小白,将自己系在了马鞍上以防摔下马,还是坐在长亭公主身后,策马而逃,我都未曾自己一人驱马飞奔,更何况身后还带着娘亲一同。好在是白老的良驹极其通人性,脾性也温和,所以只要我紧握着缰绳不松手,它就能一直带着我往渝州城的方向奔跑。
少时,一直默默坐在我身后的娘亲,不知怎地,突然吵着要下马。我有些莫名其妙,这才跑了半日,还未出了楚军追击范围,若要停下来,便有被楚军追上的可能,这才好不容易从雅安关逃出来,我又怎能让娘亲再次陷入险境之中?
可是娘亲却不知道怎么了,怒气冲冲地在我耳边吼着,若我不停下,便要侧身跳下马。
我拗不过她,便对还在奔跑着的良驹吹了口哨,并且开口让它停下。
良驹渐渐放慢脚步,而后慢慢地停在了津水浅流旁的一棵老树下。
娘亲迅速地从马背上下落,我侧脸看她眉目紧锁,嘴巴更是因为愤怒而紧闭着。
我随后也下了马,谁知,落地后还没站稳,脸上却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我捂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娘亲,不知我竟做错了什么。
“绥绥,娘亲当真是教错你了,我以为你将锦衣华服送给那对逃难的母女,甚至将车马让给她们乘坐是出于好心,我还在欣慰着自己的孩子,拥有世上最无法泯灭的天性与善良,可我现在才想明白,你是让那对母女替我们引开楚国的追兵是不是,你是让无辜的人代我们去死?”原本柔媚而又温和的娘亲,此时正戟指怒目地斥责着我。
我捂着被她掌掴后而火辣辣地脸颊,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娘亲的话,每一句都是正确的,良驹一路跟了过来,就说明雅安城已破多时。此时,将军府的马车便是烫手山芋,若是楚军真的追了过来,那将军府马车之中的人,更是非死即俘。所以,我才起了私心,在流民之中寻到了与我何娘亲身形相像的人,互换了衣服,并赠予金银,让她们乘着马车继续代替我与娘亲前行。
可我觉着,我并没有做错。
我在一众的流民之中最先见到的便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母女,她们看向我的眼神之中,更是闪露着贪婪的光。就是这些许的贪婪之意使我轻易地说服了她们,使她们接受了我所有的条件,更兴高采烈地与我何娘亲互换着衣服,坐在马车之中,趾高气昂地模样,认为自己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若是代替我们去死,也是他们自愿的,兵荒马乱之中,最容不得一个‘贪’字。”我倔强地站直身子,理直气壮地朝着娘亲说道。
娘亲捂着胸口,被我这振振有词地模样气的脸色惨白。她俯身拾起路旁老树落下的枯枝,便朝我身上抽了过来。
她一边用力地抽打着我,一边厉声地道:“枉我让你从小跟着净慧师父读佛书,静心向善,普度众生,你这些年念的佛书难道都就着饭吃到肚子里了吗?”
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娘亲被我气的暴跳如雷,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到娘亲的打。
我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娘亲抽打。我想等她打完了,怒气便会消除,怒气消除了,便能尽早赶路,早些去渝州与小白相聚。
如今见到娘亲安然无恙,我心里不知怎地,又开始担忧其小白来了。也不知姬雪有没有将他从白素的手里面救出来。
我紧锁着眉头,感受着被树枝抽打过的地方,接连传来钻心的疼痛。
可我依旧觉得自己没错,连求饶的话都不肯说,任由着娘亲发散着怒气。
“你还觉着自己没有做错对不对?”娘亲停下了手,瞋目切齿地看着我。
“绥绥没错,错的是她们的贪念。”我咬着唇角,仍旧执拗着一字一句地对娘亲说道。
娘亲听闻,扶着胸口,身形摇晃,她丢掉了手里的枯枝,踉跄地走到老树旁,扶着老树的枝干。
她被我气的嘴唇发抖,一时间竟语塞,再说不出任何话来责骂我。她扶着老树的枝干,渐渐地捂着嘴巴,开始哭了起来。
“娘亲总是想要教化人一心向善,自有福报,可是娘亲你已经向善了一辈子,可福报呢,相反那些比娘亲恶毒的人却也没有遭受到报应,反而活的比娘亲还要好,不是吗,那么,娘亲你说,你所说的向善到底有何用?”我想到桃花夫人妫薇,想到卫姬夫人赵南子,想到朱雀护宫涅,想到楚国杀神白素,想到我生命中那些恶贯满盈,却依旧长存的人,忍不住开口反问着娘亲。
娘亲抬起头看着我,神情微微错愕,或许她并不习惯,曾经对她千依百顺的好姑娘,变成了现在这般叛逆的模样。
“我从小一心向善,礼佛读经,但是我的父亲却狠心抛弃我,对我不管不顾,我从小一心向善,礼佛读经,但是我的挚友却被迫远离我,就连句再见都没有与我讲,我想我此生都很难再遇到她了吧,我从小一心向善,礼佛读经,我的小白却从一开始就利用我,甚至还随意准许他的家人伤害我的身体,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从小一心向善,礼佛读经,可是生身娘亲却将我推给一个从新婚伊始就要我死的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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