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睡去,眼前又出现了昨日梦中的景象。
那女人躺在地上,雪白的衣服上有一抹鲜艳的红色,令人触目惊心。凌乱的青丝散了一地,嘴角却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也不知是笑谁。
忽而,景娴又看到了斑驳的宫门前,一个少年直挺挺的跪着,脸上满是哀戚之色。景娴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攥着那颗心,疼的绝望而又刻骨。
凝碧正低着头瞌睡,昨夜本就没有睡好,这会儿怎么都清醒不了。正迷迷糊糊间,又听到里头有动静,吓得立马清醒了七分,跑进去看。果然见到格格满脸痛苦之色,倒是没有掐自己的脖子,而是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服。汗水、泪水糊了一脸,发丝粘在脸上,好不狼狈。
凝碧叫了一阵也不见醒,学着昨日宋嬷嬷掐人中,仍旧不管用,只能亮了灯,找外间的宋嬷嬷去。
白日里还是大晴天,夜里却又飘起了雪。皇后如何也睡不着,便坐起身,让人把窗户打开一个小口子,看看外头的夜色。她十三岁便嫁入皇家,陪伴皇上多年。但更多时候,她也只能临窗而坐,呆呆的看着外头的漆黑一片。皇上自然待她不薄,齐妃、华妃再受宠的时候也从未越过她半分,只是有些亏欠,哪里是皇后的名号和高人一等的赏赐可以弥补的。
愣神间,皇后瞧见旁边房里亮着,便问宫女,“那边是谁住着,这时候了怎么还亮堂堂的。”
“回娘娘的话,那边是娴格格的住处。”
“是了,瞧我这脑子,如今这样容易忘事。去叫人看看,是怎么了。”
宫女应声而去,过了没多久便回来了,“回娘娘的话,娴格格发噩梦了,宋嬷嬷正想办法把人叫醒呢。”
皇后想着横竖也睡不着,过去看看也使得,便道,“替本宫更衣。”
宋嬷嬷原没想要惊动惊动皇后,可看格格的样子,越看越像中了巫蛊之术。宫中最忌讳的便是这个,况且格格又并非后宫中人,又怎么会有人想要害她。宋嬷嬷思前想后,最后猜测格格这是代人受过。原打算天明后去找李嬷嬷,没想到这会儿皇后派人来问,便照实说了。
皇后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噩梦,见了景娴的模样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起噩梦来了。”
宋嬷嬷上来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也做了,横竖叫不醒,只是格格醒来后又全然不记得了。今儿又是这样,奴婢连掐人中的法子也用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皇后索性在床边坐下,抓着景娴的手不让她乱扑腾,以免抓伤自己,又试着叫醒景娴,“娴儿,娴儿,快醒醒。”
景娴似有所感,反抓住皇后的手,在睡梦中哭喊,“我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这样对我!辛辛苦苦,竟为他人做嫁衣。黄粱一梦,都是空,都是空。生生世世,愿再不相见!”
皇后听了这话,心中震惊不已,惊疑景娴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如何能说出这话,又觉得这话似乎是说给她听的。结缡四十余载,她尽心尽力为皇上打算,从前管着雍王府的后院,如今又管着三宫六院。别人眼里她是大清国母,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亲手将夫君推到别的女人身边的痛,眼睁睁看着儿子夭折的疼,心里在流泪脸上却还要保持着皇后风度。她这一生受了多少苦楚,可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最后顶多也只有一个贤后的名声罢了。
宋嬷嬷听了景娴的话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再一看皇后竟也跟着流泪,慌得什么似的,又不敢上前相劝。
景娴痛苦地呻|吟几声,牢牢地抓着皇后的手,竟然清醒过来了。乍一看到屋里亮堂堂的,还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眼前的人竟是皇后,一时吓住了。
皇后见她醒来,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可算是醒了。娴儿做了什么噩梦,吓成这样。”
景娴不明所以,只觉得脸上一阵湿润,用手摸了摸,也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
皇后皱起眉头,这模样倒真像是中了巫蛊之术。因问道,“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景娴摇摇头,心里有些慌乱,“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为了什么却是不知。姑爸爸,娴儿这是怎么了?”
皇后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顿时软了一块,把她抱在怀里,用手轻抚着后背,“不过是一场梦,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娴儿不怕。”
景娴似懂非懂,只是这样温柔的抚慰让她心里舒坦不少,又渐渐的睡过去了,只是手里紧紧的抓着皇后的衣服。皇后心疼她,又怕她再发噩梦,索性陪着她一块儿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