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最艰难的六月,景娴开始一天天的掰着手指头数,就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快点落地。尽管几位太医诊脉之后都说是男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想要个女儿还是儿子。她又担心又期待,这个孩子几乎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结,偏偏又急不来。
“流朱,今儿是几时了?”
“回主子的话,今儿是二十。”流朱一边替景娴按着浮肿的脚,一边回道。这几天主子每天至少要问三遍,有时候她都快被弄糊涂了。不过她从来不多话,跟宋嬷嬷说过这事以后也不在意,每回被问了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从未想过问主子一句。
“都这么些天了,还没动静,真打算在里头不出来了吗。”景娴轻轻动了一下右腿,这个孩子真是来折磨她的,之前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如今又因为双腿浮肿而不能下地,更不用说半夜时常抽筋,根本不能好好睡觉。她怀过三个孩子,加在一块儿也没有这回难受。
“主子,太医说总有个早晚,您别着急。昨儿还听接生嬷嬷说怕是就这两天了。”流朱按完左腿又按右腿,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刚才主子的动作她可都看在眼里。
“哎,不说这个了,我让陈嬷嬷去太后那里瞧瞧,可回来没有?”
“已经回来了,您那时候正歇着便没有进来,才刚又去了内务府,这会儿也不知在不在。”
“你这丫头,就不能叫个小宫女去问问。”景娴失笑道,“罢了,外头是谁在伺候,去瞧瞧陈嬷嬷在哪儿,叫她过来。”
可巧陈嬷嬷在外头与环佩说话,忙走进去道:“奴才在,主子您吩咐。”
“有什么可吩咐的,不过想问问皇额娘那边怎么样了。这药方都换了几回了,怎么总不见好,我又不能过去瞧瞧,真是急死人了。”
“主子放心,皇上亲自下旨,从宫外找了一个神医,这两天太后吃了他的药竟是好了不少。奴才去的时候太后正进膳呢,吃了半碗小米粥,还有两个饽饽,比前些天强多了。奴才瞧着气色也好了不少,问了李嬷嬷也是这么说的,想来那神医是有大本事的。太后还说要您养好身子,别替她担心。”
景娴听了这话心里才放心一些:“果真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但愿这位神医真能治好皇额娘的病。”
陈嬷嬷因道:“奴才听说是皇上特意从江南找来的,在江南一带有赛华佗之称,若非皇上下了圣旨,恐怕还请不来这位神医呢。有他在,太后娘娘必定不日便能痊愈。”
“赛华佗?”景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为了太后的病,皇上也没少找医术高明之人,也不知这位赛华佗是如何找到的。”
“这奴才却也不清楚,许是江南那边的官员报上来的也未可知。”
或许吧,景娴心想,总不能是他自己知道的。不过赛华佗的名号,她还是在曾经的乾隆三十年,伴驾南下的时候听过。不意外的想到了那次争吵,她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会和弘历大吵一架,甚至不惜自断青丝。满人一向视断发为忌讳,她拿起剪刀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她还清楚的记得,弘历冲过来夺下她手中的剪子,紧接着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觉得十分痛快。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使劲的挥着小拳头,让景娴一阵发疼。
“好孩子,你可是心疼额娘了?”不过很快景娴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一阵阵的疼越发明显,分明就是要生了。
整整三个时辰,孩子的头都没有看到,几个接生嬷嬷也不由得有些心慌,毕竟这位可是皇后娘娘。 更要命的皇上今日去了西郊大营不曾回宫,两位太后一位病着,一位推脱,偌大一个承乾宫也没个能做主的人,真到了要二选其一的时候,该问谁去都不知道。
景娴自己心里也有数,这个孩子打怀上起就不安生,现在这么几个时辰磨下来,能不能生的下来还真是个问题。不过她到底是做娘的,最重视的还是孩子。
“嬷嬷,就是皇上在外头下了旨,你们也要记住本宫的话,若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不单单你们,就是本宫也要陪着孩子去!”
产房里伺候的人慌了手脚,几个宫女更是跪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还是一个接生嬷嬷反应过来,回道:“皇后娘娘放心,奴才明白了。”说完又喝令其他人去做事,自己手上也没闲着。
“娘娘,奴才要开始了,您先忍着点。”那位嬷嬷说完便把手放在景娴的腹部,从上到下揉了一圈,又回到上头重重的压下去,像是要把孩子压出来一样。
景娴嘴里咬着手巾,十指扣着被褥,比刚才更加明显的疼痛不断袭来,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远在西郊大营的弘历听了消息以后,立刻叫人备马,顾不上什么御辇行驾,直接骑马飞奔回宫。许是马上颠簸,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凭空多了一丝慌乱。他不敢去猜想此刻景娴的境况,他不能承受任何不好的消息,只能亲自去确认。这一刻,顾不上规矩,顾不上体统,顾不上仪态,他就那么挥鞭而行,一直到了承乾宫门口才停下来。
“不好了,血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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