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希十分惊讶地看着“一号”毅然而然的背影,他不可思议地感受到了那一瞬间从“一号”身上传递而来的……怨恨?是的,那细微苦涩的情感,确实是怨恨。
它是如此迷恋和眷恋着他,但当他发现林希也会对自己的同类报以温柔之后,它完全无法避免地生起了一股黑暗的情绪。
它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林希。
胸口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仿佛已经快要化为猛兽直接刺破它的胸膛。
……
“一号”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历史上第一只对族群的虫母带有怨恨的王虫。
同样的,也就是因为林希对这个种族一无所知,他才可以如此平静地面对“一号”这种细微复杂的负面情绪——在亿万年的时光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王虫也好,眷族也好。
它们都只是异种这个种族繁衍扩张的工具而已。
甚至就连“异种之母”自己也是如此。
它们诞生,它们繁衍,它们征服,杀戮,扩张自己的国度……然后它们消亡,等待下一次的重新复苏。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遍。
但唯独这一次,一切都是那样的不一样。
一只保存着人类意识的虫母,一只企图得到“爱情”的王虫。
也只有在异常遥远的未来,林希回想起如今,才会恍然大悟,有些事情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开始失控了……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林希来说,一切都只是平常。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很快,而且背后汗毛倒竖,以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眼瞳深处浮现出了嗜血冰冷的红光,那是作为异种之母的本能在警惕“一号”的表现,只不过对于林希来说,这些生理上的变化,只是因为他有点被“一号”的强烈反应吓到了。
“‘一号’?”
他又呼唤了“一号”一声。
“一号”在他可以看见的位置缩着翅膀匍匐了下来,虽然没有理会林希,但它也确实没有再对那只新生的异种做出任何威胁的举动。
这多少让林希松了一口气。
那只新生的异种在之后一整天的时间里一直小心翼翼地栖息在林希的身边。
它非常聪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学会了不少人类的语言和单词,而且从外形上来说,它也远比“一号”可爱得多。
林希常常会因为“一号”与萨维尔的高度相似而心头隐痛,但看到年幼时的萨维尔的脸时,心头涌起的却是无可避免的怀念与宠爱。
林希随意地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白色”,这个名字来自于它那没有丝毫血色的惨白色的甲殻。
“白色”显得很是高兴,它一直挂在林希的胳膊上,用自己的脸颊与脖子不断地磨蹭着林希的手臂直到后者真的开始不耐烦为止。
在取名字的时候,林希倒是感觉到了“一号”在走廊的尽头投射过来的视线。
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
毕竟这么久以来,“一号”一直都格外热切地观察着林希的所有举动。林希以为这一次也是一样。
而他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十多个小时之后,林希很快就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再一次地陷入了沉睡,在他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的最后一幕,是“白色”蜷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睡在他脚边的模样。
然而,正在他熟睡的时候……一阵心悸让他猛然苏醒了过来。
林希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忘记的场面。
“白色?”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边,声音有些发抖。
光线很昏暗,以林希如今的眼力,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但即便是影子……
影子也无法掩盖那一小块位置的血腥恐怖。
“一号”匍匐着自己的身体,翅膀紧紧地缩在自己的背后。
它整个上半身都是血迹,来自于“白色”的血迹。
林希醒来的时候,那只可怜巴巴又无比胆小的怪物,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小半截身体了。
那种“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听上去简直称得上是毛骨悚然。
“一号——你干了什么——”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倏然涌来,林希猛然提高了声音然后吼道。
“一号”的身形微微一颤,然后,布满了粘液和血液的那个男人缓缓地回过头来。
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可怜——如果他的前肢上没有捏着“白色”面色铁青的头颅的话。
“林希……”
一对上林希的视线,“一号”傻傻地缩了缩手。
“砰……”
“白色”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的头颅一下子掉了在了地上,咕噜噜地在满是自己的血液和碎屑的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它漆黑的眼瞳睁得很大,嘴唇微张,似乎是想要在濒死之际尖叫出声,但是……林希看到了从它嘴唇间耷拉下来的细长的舌头,那断口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着粘液。
这只可怜的小怪物俨然是在企图尖叫的瞬间,被粗暴地扯断了舌头,然后掰断了下颚。
“不……”
林希喃喃地出声。
他光知道人类在即将死亡的那一刻的表情会凝固在他们的尸体上,但他不知道,原来怪物也是如此。
光是看着“白色”的头颅,林希便可以感受到它临死前的那种哀伤和绝望。
“林……林希……”
“一号”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头颅捡了起来,它有些紧张地看着林希。
在那张与萨维尔一模一样的脸颊上,还残留“白色”的血迹。
不,那不是萨维尔的脸。
那是一张属于怪物的脸,哪怕它完美地模拟了萨维尔轮廓和五官,哪怕在某些时刻它看上去与那个男人一模一样,但这没有办法掩盖它的本质。
怪物。
嗜血而残暴的怪物。
“……”
林希沉默地与“一号”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