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欢坐前面的吗?
然后,薄雪就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扑面而来的书包。
身侧的人脸色淡淡的,侧脸轮廓清晰,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许景延抱着手臂,双目微微阖着,像是在养神。
车里开了暖气,本来这样的艳阳天里,气温不会特别低,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可是,这样对于常人来说过高的温度,却很适合现在的薄雪。
他还烧着,脸色红红的,整张脸都漫上了粉红的颜色,一双水光淋漓的眼微微睁着,显得整个人有点迷茫,有些脆弱。
薄雪开始昏昏欲睡。
许景延就坐在离他不足一米的身侧,烟草冷杉的香气蓬勃,显得很有存在感,很让人安心。
许景延看着他小鸡啄米,头一点一点的,每次要挨到自己肩膀上的时候,又猛然缩回去,短暂的清明后,又陷入下一轮点头运动。
许景延抱着小臂,原本因气温过高,而显得有些燥热的心,也在这一刻慢慢安静下来。
他在心里慢慢数数。
1、2、3、……15。
许景延看着他不厌其烦地把自己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倒腾来倒腾去,心里不觉有些好笑,可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地,像是什么东西都没入他的眼。
终于,薄雪好像撑不住了。
他的脑袋动了动,在下一次的垂下后,忽然偏转了一个方向,往相反的车门倒去。
这下,他的脑袋不动了,薄雪靠着车窗,睡着了。
许景延表示心情复杂。
那个人就坐在他身边,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只,像是在梦里都过得不安生一般,漂亮精致的眉都浅浅皱出一个弧度。
——让人很想捏捏他的脸。
许景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消下去的那股燥热又探出了头。
想了想,他从车后座的夹层里摸出了一条全新的小毯子,仔细地拆开,扔到薄雪身上。
睡着的薄雪才不管他用什么方式给他的,甚至动也没动一下,很舒适地卷起毯子,把自己团吧团吧,成了一个小粽子。
许景延蹙起眉尖,像是在苦恼地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良心发现了一样,握住了薄雪裸露在外的、没有盖进毯子里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倾斜。
薄雪的脑袋最终靠在了许景延肩膀上。
从许景延的角度,能够看到薄雪纤长浓密的睫,像是一把小刷子,又像山巅积雪,带着纯净温和的气质。
对于自己的行为,许景延不以为意地想,这只是处于协议甲方对乙方的合理关怀罢了。
实在算不了什么的。
他没看见,坐在车前面的老刘无声笑了。
……
……
车很快到了家。
薄雪睡得很沉,呼吸声绵长而均匀,却不像平常人那样呼吸粗重,就连半昏迷状态下的呼吸,也是很细微的。
刘叔去开门,让他们单独留在了车里面。
许景延的手碰了碰薄雪的手指尖,声音低低的喊:“薄雪。”
薄雪像是没听见,呼吸声还是那么均匀,连频率都没被他打乱一星半点。
许景延又看了他一会儿,又叫了一声:“薄雪,到家了,要下车。”
薄雪没醒。
许景延戳了戳他的脸蛋。
手感很好,是一种柔韧的软,像奶香小馒头。
薄雪这回终于有了动静,睫毛轻轻颤着,带着脆弱的美感,像是那一捧积雪快要化开。
“到家了。”许景延嗓音淡淡的,很有磁性,像是浸透了薄荷。
薄雪睁开眼,生理性的泪水一点点盈着,一点碎光在眼眶周边布着,像是刚从另一个圣洁的世界中醒来。
“到了啊。”薄雪揉眼睛,下意识坐起来,挎好自己的小背包,往车下走,还不忘道歉,“对不起,我睡得有些沉。”
他的嗓音本来就软,因为发烧而带来的鼻音显得很可爱,声音闷闷的,像是松松软软的蜜糖糕。
脑袋上被压出来的一撮小白毛翘起来,显得薄雪有些迷糊,逗得许景延想去按按那撮小头发。
不过最后,许景延还是没动手。
薄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可能是中暑的后遗症还没消除,他觉得走得很吃力。
双脚接触地面的那一瞬,他几乎要啪地一声跪下来。
——幸好许景延扶了他一把。
薄雪飞快地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惊愕。
下一秒,许景延就感觉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微弱的推力。
是薄雪在推他。
许景延垂下眼,对上了那双在阳光下折着浅浅的琥珀色的眸子,剔透又干净。
“谢谢。”薄雪小声说。
他其实……还有些不习惯这样。一个仰望了十几年背影的人,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冒出不真实感。
也许叫,近乡情怯吧。
而且……许景延应该也不会,喜欢这样过分接近的触碰吧。
然而,情况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看见许景延的面色冷了冷,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漠然与疏离中去。
他淡然抽回手,目光微微向下看去,漫不经心道:“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