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
傍晚华灯初上,凉风习习,刚刚改完手中稿子的高杨吃过晚饭,决定沿着路边走一走,看一看城市繁华,人间烟火。
城市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奋斗。
渐行渐远,前面忽的热闹了起来,一堆人聚集在一起,人声嘈杂。
并非摆摊,也非广场舞,只那般站着,交头议论,似乎在商议什么大事儿。
高杨停了步子,抬眼张望。
这里是棉三,曾经的国营第三棉纺织厂,原是这个城市的支柱产业之一,也算红火一时。
但随着有些国营企业无法快速适应新经济模式和市场需求,棉三也逐渐走向了衰落……
高杨对这里的印象,停留在他十五岁那年。
而棉三这个厂区旧址,也因为其破旧的厂房,在高速发展,经济繁荣的城市中,显得颇为显眼,成为众人口中或叹息,或回忆的主体。
此时,沉寂多年的棉三门口突然有这么多的人……
高杨迟疑片刻,张口向一位老大爷询问,“请问,这棉三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推了推滑落在鼻尖的老花眼镜,甚至擦了一把眼角,低声回答,“听人说这厂子要被推平盖楼,我们就过来问问,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这厂子都几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在这厂子里头上班,虽说后来破产,我们也都不再是厂子里头的人了,可这厂子就跟家一样,这要是突然被推倒,往后再也见不着,还怪舍不得的。”一旁老阿姨也附和了一句。
“这厂子倒闭就倒闭了,可只要不拆,时不时能看上一眼,就感觉魂儿还在,可这要是一拆,这心里头还真是没着没落的,难受的很。”
见又有人搭了话,旁边的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是啊……”
“这厂子好端端的,留着就留着了,干啥非得盖成楼房?”
“市区里的土地寸土寸金的,这厂子地段这么好,盖成楼房肯定卖的好嘛。”
“城区地儿那么大,去别处盖也成,不用非得推了厂房吧……”
“都别吵了,总工会刘主席来了,听他怎么说。”
不知谁喊了一句,原本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朝大门口看去。
“各位,各位。”站在板凳上尽量让大家都看到他的刘建国,大声喊话,“各位稍安勿躁,先听我说两句。”
“知道大家都关心厂子的状况,我也理解大家作为老职工的心情,知道厂子在诸位心里头的分量,大家放心,现在外面传的这些拆厂子盖小区的事只是流言讹传,并没有实际落实,大家也不用过分担心,更不要情绪过于激动,做出过激的事情。”
“可现在政策没有落实,不代表以后不会落实,往后厂子是不是还会拆?”
有人提出了疑问。
“这件事,市里各单位的领导,包括咱们公会都非常重视,也都在开会商议接下来怎么处置棉三旧厂址,各位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绝对不辜负诸位……”
“……”
一番解释、安抚和保证,聚集在棉三门口的老职工们,渐渐散去。
刘建国等人停留在了最后。
看着厂子门口高悬的照明灯,刘建国长叹了一口气。
“刘主席,咱们这厂子旧址,能保住吗?”焦永昌问。
“你是棉三的副厂长,问一句也是应该。”刘建国声音低沉,“只能说尽力吧,这么大的旧厂址放在市中心地带,的确是一种资源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