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儿拎着食盒匆匆进去,不多会儿又匆匆出来了,开门关门的那会儿,她分明听到了有大臣正在说道:
“皇上,南水北调,开凿运河一事,先不说难度之大,单说这耗费,国库年年亏空,哪里有能力再承担此事?皇上再三思。”
又有人说:
“甚是,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得好,还有,南金公主之事,皇上应该先做定夺才对,三国鼎立,大越国力已成最弱,现在避免争端才是上策,那公主既然有心于皇上,皇上何不顺水推舟?妗”
“再议。”
安阳煜果断的声音传了出来,那门关上,把众人的声音关在了里面。
她若有所思地站到了一边,他是皇帝,拥有大越天下,却是大越最操心的那个人,普通人只要过日子便成了,他却不能有丝毫松懈,不能成为昏君,不能背上骂名……
正午,骄阳烈烈跬。
天气热了起来,顺儿过来,小声说道:“娘娘回去歇着吧。”
她摇了摇头,问道:“天热了,宫里没有储冰么?送一点进去吧。”
“皇上早下旨削减宫中开支了,这些东西皇上早就不让用了。”
顺儿小声回着,云雪裳侧过脸看了一眼御书房的紧闭的门,不时有太监进去添茶水。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上回他给她喝的茶,并不是她笑话他的那样,是被下面的人克扣了,故意给他喝剩下的茶末儿,而是他已经开始率先从他自己开始节俭用度了。而他,却从未短过她一点东西。
日头渐斜了,御书房里的大臣换了好几拔,没有停歇过一刻,常是上一拔人没走,下一拔已经侯在门口了。
不一会儿,又有进去添茶的小太监出来了,快步过来小声说道:
“顺总管,皇上说让人传话回天龙宫,他不回去用膳,让娘娘先歇着。”
顺儿看了云雪裳一眼,捏起了嗓子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那人飞快地跑了出去,顺儿又赔着笑脸说道:“娘娘站了大半天了,回去歇着吧。”
云雪裳摇摇头说道:“他素日都是何时用的晚膳?”
“有时候早些,有时候晚些,看那日的事多不多吧。”顺儿小声说道。
云雪裳轻叹了一声,心里隐隐痛起来,做皇帝的,哪里会这么辛苦呢?先王可是享尽了福的,丢了这烂摊子给他。
暗沉的天色,将那漫天的轻浮的红云慢慢地卷去,一弯月儿慢慢地爬上了树梢,她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可是,大臣们还没出来,他还没用晚膳!
吱嘎一声……
门终于开了,几位大臣先后走了出来,快步往外走去。
“我去瞧瞧,你去传膳吧。”
云雪裳小声说着,接过了小太监手里的热茶,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一盏灯亮于案上,他面前推着厚厚一摞的折子,他正捧着她先前送来的汤喝着……
可是,早凉了呢!
她眼中一热,却只听他说道:“搁着,出去。”
她张了张嘴,看他低头喝着汤,眉间是紧锁着的愁绪,终是没出声,放下了茶,依然退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御膳房的饭菜来了,不过两菜一汤,不似他在天龙宫里时那样满满地搁上一桌子,想必,那也只是为了让她开心而摆出来的阵势吧。
又站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了,推门进去,他正右手拿着筷子,左手翻着折子,吃一口菜,翻一页折子,刚想说话时,只见他狠狠地把筷子往案上一拍,怒声说道:
“简直满纸胡言,来人……”
他抬头,迎上她微有泪光的眼睛,怔了一下,才说道:“你弄成这模样做什么?又要出去?”
“不是,就是好玩。”她低下了头,抬头,却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来,跑过去,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减肥呢,你吃这么少?”
安阳煜拉她坐到身边,小声说道:“你吃了么?”
“你不在我吃不下,我和你一起吃吧。”
她端起他的碗来,抓起筷子扒了一口饭,也凉了!这臭狐狸,这么拼命做什么呢?她偏过脸来,静静地看着他,小声说道:
“以后不许这样,要按时吃饭才对。”
安阳煜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接过了筷子,大声说道:
“顺儿,再传一份上来。”
外面应了声,过了一会儿,果真端了一份上来了,不过比他的菜要好多了,顺儿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
两个人偎在灯下,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掐来掐去,弄了好半天才吃了饭。
他还有好多折子未批完,云雪裳让人收拾了东西,亲手给他煮了茶,便在旁边给他磨着墨,安静地陪着他。
“乐文……难得你今儿如此斯文。”
他笑了一句,便埋首在了那堆折子之中
。
烛光轻轻地摇曳着,远远的,几声倦怠的鸟鸣声传来,倦鸟都归了巢,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帝,还在拼命……她走过去,给他轻捏着肩膀,他没抬头,小声说道:“你先回去歇着,我若太晚了,便在这里歇着算了。”
云雪裳没有作声,好半天,才轻轻地问道:“安狐狸,皇帝不是应该享福的么?你当这皇帝为了什么?”
安阳煜抬起头来,放下了朱砂笔,缓缓起了身,低声说道:“你来。”
云雪裳连忙跟着他,走到了墙边上。
墙上有一副地图,他伸出食指来,指着右侧那块地方说道: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原本都是大越的土地,可是如今被赤月和南金所瓜分,大越几百年前是独霸一方的,雪裳,国家弱了,便要受人欺负,就像我娶不娶公主,都要听着这些人的闲话,我不要这样,我要大越重新辉煌,我要大越重新成为霸主。”
云雪裳抬头,看着他,他那双深遂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愿意陪着我,一起走到那一天么?”他低头,看向了她。
良久,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院中槐树依然浓阴蔽日,阳光执拗地钻过叶片洒下一院金黄光斑。
云雪裳坐在槐树下,身边数十口大箱子,身边堆满了帐册,这些年的帐目全集中在了这里,她一本本翻看着,从最初她和老掌柜两个人的笔迹,到现在有三个执事掌柜,六个大管帐先生。
只有几年的时光,她却似乎觉得是好久好久一般,久得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当年那个挨鞭子的小可怜做的事吗?
云雪裳有一个长处,便是敢于用人,她用的这些人,都是曾经在别处被踩压过,被嘲讽过,被人看不起的最底层的人。
她就敢用这样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力,就看你能不能引导出这些人潜在的能量,云雪裳从自己的身上明白了这一点,她只是云楠溪最厌恶的小野种,她都能建立钱庄,这些人为何不能做出事业来?她把钱庄交予这些人手中,给他们本钱,让他们每年给总店交纳一定的红利,其余的全部给众人分红。
有赏有得便有动力,她的伙计们向来敢拼敢闯,又有老掌柜暗中投靠了残月门,得到了强有力的保护,此时的钱庄已经在京中非常有名了,在不少地方也有了自己的分号。
梦一般呵,若不进宫,自己也应该是过得潇洒极了,可是……不悔呢!
她合上了帐本,微笑着,抬头,轻声说道:
“就这样办吧。”
老掌柜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一切听从云大掌柜的吩咐。”
“走。”
云雪裳站起来,一众小伙计们连忙抬起了大箱子,跟了上前。
崇德殿里,还未散朝。
安阳煜正在听着大臣们的奏事,一名太监低头快步走进去,大声说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安阳煜怔了一下,又听太监说道:
“皇后娘娘说,有要事禀奏皇上,请皇上恩准娘娘入殿亲禀皇上。”
安阳煜轻蹙了下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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