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从针工局出来,顺着尚衣监和司设监的夹道,直出黄瓦中门,往北中门走。北中门来往人多,王姑姑是故意叫她丢脸才命她到这儿来站着。
一路上她行得极慢,两条秀眉紧攒着,心想昨日自己为了自保,假借她姐姐的势暂时唬住了秀吉,今日王姑姑闹这一出,整个针工局的人都知道她与苏莹不和了。宫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原因她有个美人姐姐,对她尚有两分敬意,今日之后,她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忖着忖着,便要到北中门了,她抬手遮额望望天上那轮耀日,心道这样毒的日头下站到太阳下山,还不得蜕一层皮?
然而该站还得站。
她就在离宫门一百多步远的墙根下立着,低下脑袋,怕路过的宫人看清她的脸。
站了一小会儿,她额上便渗出细密的汗珠子,后背也滚出汗来,在衣裳里扑簌簌掉,她啧了两声,掏出帕子擦脸上的汗,擦着擦着,那方水红色的丝帕便湿透了。
渐渐她觉脸上灼烫,脑子里嗡嗡的,像有一百只知了在脑子里左突右撞,头顶上仿佛顶着个大火球,脸上的汗擦也擦不完,簌簌掉进领子里。
大约到了午时,道上来往的宫人更多,都赶着回局里用饭,苏禾听见说笑声,有时抬眼望望,汗水便流入眼睛里,模糊了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个人影,从北中门走来,身边还跟着小内监,因他的气势太足,生得又高,哪怕没看清楚脸,苏禾也认出了他。
她更窘了,慌忙把头低下。
那串熟悉的脚步声却愈来愈近……
“一月前工部的柚木来料还剩多少,是都放在洪应殿了吗?”沈阔的声调有点女气,却绝不孱弱,反而有一种冰雪淬过刀锋的冷冽。
“那批料从工部送来便没动过,只是……只是半月前冯筹那没成算的命人把木料都移到了五龙台,说是花梨木经不得晒,得把洪应殿空出来放花梨木。”
“五龙台?”沈阔脚下一滞,陡然提高声调,“十日前京城大雨,柚木木料露天放在五龙台,岂不都淋坏了,还有多少能用?”
“一……一半,”那小内监咽了口唾沫,低下眉眼,不敢看沈阔。
“一半?”沈阔瞅了眼那小内监,声调更冷,“十日了,为何无人来报?”
“前儿冯公公来过,恰好见您下令杖毙小允子,他吓着了,就没敢往上报。”
沈阔错了错后牙槽,声调反而更沉着了,“现在便去寻他。”
说话声愈来愈近,苏禾微微抬眼,便见她十步开外的沈阔,正目不斜视走得飞快,而他身边那小内监手里举着把折扇为他扇风,口里不带脏字地骂冯筹不会办事,忽的,沈阔好似察觉到什么,调转视线朝苏禾看来……
四目相对,苏禾迅速垂下眼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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