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心道你以为我想给你收拾呢,还不是看你帮了的几回的份上礼尚往来一下,还不领情。
她将桌椅挪正了,望着沈阔拍拍手道:“两下不就收拾好——”后头的话突然忘记说了,她头回看见这样的沈阔,没戴那顶高耸的描银黑冠,头发像寻常男子那样束在头顶,阴柔的面相此刻只显出俊秀,像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贵公子,偏发髻微微乱了,垂了几缕下来,唇角又沾着血,竟让人无端生出怜爱之心。
“瞧什么?出去,”沈阔没好气,说罢又往痰盂了吐了一口。
这时帘外传来李贵关切的声儿:“沈管,您要不要紧,可要我进来伺候?”这话问着多余,因沈阔绝不肯在人前示弱,愈是受了伤愈是要装作无事的样子,果然他回:“做你自己的事去!”李贵悻悻走了。
“你总吐血沫子,定是牙被打坏了,我瞧瞧,”苏禾靠近他,沈阔双手紧张地抓住了扶手,用目光驱赶她,然而苏禾已经过来了,她半蹲在他面前,哄孩子一样,“张口,让我看看,”目光温柔地望着他。
鬼使神差的,沈阔竟真微微张开口,苏禾凑过去看,桂花头油的香气立即笼罩了他,她命沈阔:“张大些,我看不见,”沈阔也照做了,不多时她终于看见那颗坏牙,道:“不好,牙崩了,”说罢抽出帕子摊开在手上,又从荷包里拿出个银耳挖子,道:“这是耳挖是新的,从没用过,”苏禾说着,将耳挖伸进他口中,从他口里呼出的灼热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手指上,她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将那碎了的牙抠挖出来,放在帕子上,还沾着他的唾沫和血。
沈阔感觉不到口里的疼痛,全部思绪都被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占据,他不能移开眼睛,这时苏禾终于把崩了的半颗牙挑了出来,她深吁一口气,目光一转,对上沈阔的眼,突然两人都定住了,苏禾不得不承认,那些宫女向沈阔献殷勤不是没有缘由的。
苏禾率先调开视线,退后一步道:“公公,您的牙只坏了半颗,奴婢都挑出来了,您的事完了,奴婢的事还没完呢,您看,林姑姑的事儿,您能不能通融通融?”
此言一出,沈阔立即回了神,果然这奴婢的每一分施舍都精心算计过,要求回报的,他冷笑了声,起身走到八仙桌前自己斟了茶漱口,漱完口又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掖了掖唇角,淡淡嘲讽道:“你真会做买卖,给咱家绣一方帕子便得到靠近皇上的机会,给咱家挑出半刻碎牙,便要咱家饶了针工局的人。”
“公公若有为难,也可不答应,奴婢知道公公能有今日的权势,不容易,”苏禾这绝对是真心话,想想他做沈莲英的干儿子要改成他的姓,还要受他的气被他揍不能还手,确实不容易。
沈阔却听出嘲讽之意,他将杯盏往八仙桌上重重一放,“督主说那案子不必审了,针工局那位姑姑也就不必再来,你也不必再来了。”
不审了?
苏禾大喜,向沈阔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公,”说罢便迫不及待掀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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