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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很意外,因为按大家对李芸的了解,他的个人能力很高,又没太多团队精神,很懂得怎样明哲保身,他应该是任务中最不容易出事的那种人。可是他确实是在一次追击行动中坠入了悬崖,死在车辆爆炸的大火之中。
人们寻查档案,发现他当时在追踪的居然是陈黎生牺牲的案子。
他和所有人都淡,和陈黎生也淡,不过作为同期生,又是一个大学宿舍的,李芸和陈黎生的接触确实比和其他人都要更多些,而陈黎生这个人沉稳端正,待人极好,于是警局的人们认为,也许李芸是认陈黎生这个队友的,只是他不善表达。
仅有少数人心中多少存着些疑问。
比如谢清呈,因为他见过李芸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所以心里总像有个梗,很难想象李芸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为队友的死因追查付出性命的。不过人死为重,除了一个老刑警对李芸的死公开发表过一次质疑态度,其他人也没有再说过什么。
直到现在——
李芸竟又出现了。
他为陈黎生“死”后二十年,再一次出现在了谢清呈面前,出现在曼德拉大战的岛屿之上,要他们上他的车去,说是组织的要求。
谢清呈尽管还无法分析出一个头绪来,但他已经戒备地上前,悄无声息地攥住了贺予的手腕,将贺予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李芸,目光从李芸手腕的胎记,移到那张犹有当年痕迹的脸庞上。
“你是一直在暗处为组织效力吗。”
李芸淡道:“二十年。”
“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李芸说,“没有办法在这里和你细说。你如果要听的话,那就上车吧,回到舰船上,你可以慢慢去问总指挥我的情况。还是你宁愿违抗命令,执意要留在这里?”
他说着,打量过谢清呈握着贺予手腕的手,还有谢清呈因为刚才
挣脱了血蛊而更显得苍白的嘴唇上——他安静地等待着,等着那嘴唇给他一个答案。
贺予尚不明所以,只知道谢清呈一定是和面前这个人认识,观察间,忽觉谢清呈握着他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指腹摩挲,又动一下,犹如某种暗示。
贺予顿时不动了,他的杏目微微转了那么一转,视线悄然落到谢清呈的指尖,凝神屏息地看着谢清呈的手指在他腕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与此同时,谢清呈微微咳嗽,过了一会儿,他对李芸道:“我选择留下。”
“为什么?”
“难道你会丢下你的同伴吗,李警官。”
李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哪怕这是总部的铁令?”
谢清呈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警察。总部的任何命令对于我而言都是无效的。”
“……”
“你可以去交差了,李芸。”谢清呈注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回去吧。”
“你执意不走?”
“不走。”
李芸静靠在车门上,他一边观察着谢清呈的举动,尤其是谢清呈指尖轻轻敲击贺予手腕的细节动作,一边将手里的万宝路抽尽了,当烟头落地,撞出星火,他忽然仰着头大笑起来:“……谢清呈,真不愧是你。和你小男朋友的摩斯密码打的真好,你还打算装记到什么时候?!”
“!!”
如同图穷匕见,这句话一出,弦上之箭便陡然破空,打碎了紧绷气氛。
几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
李芸身后的吉普咆哮发动,载着陈慢直向黑暗森林方向奔去。
谢清呈忽然抢上前去,要将车子拦下,并厉声对贺予道:“动手!!”
下一秒,贺予忽然抬起犹沾鲜血的手,朝李芸方向狠狠一点,以血蛊之力下令:“你跪下!”
惊变只在转瞬间。
李芸睁大眼睛,一个踉跄往前倾倒,贺予又向那踩着油门朝着密林狼奔豕突而去的司机喝道:“停车!快停车!!”
这一次,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远的原因,吉普司机没有受到血蛊的影响,依旧冲破了谢清呈和贺予的阻拦,载着神志昏沉的陈慢疾驰而去。谢清呈脸色微变,待要去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
“游戏玩到这里,也该差不多了。”
谢清呈蓦地回头,竟看见李芸唇角慢慢绽开一抹薄冷的笑,然后淡漠地抬起眼来,从地上起身,拍去尘土,他并没有受到血蛊的影响!!
李芸嘴唇启合,朝贺予和谢清呈冷道:“不好意思,被控制的样子,是我逗你们的。好久没和后辈们这么玩过了。”
“……”
“很遗憾吧。血蛊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贺予:“……你身上有澈心戒?!”
“澈心戒?”李芸轻笑道,“不。我不需要那种东西。顺便说一句——”
他一眼瞥过谢清呈将手背在身后的动作:“不要再对我耍任何的花样,因为你们的血液里,已流淌着最新一代的听话水成分。你们对我下令无用,我的命令却能对你们奏效。”
贺予不相信,铁青着脸道:“不可能……!什么时候……”
他和谢清
呈饮食都很注意,尤其是决战之前,贺予可以确认自己从未吃过什么有被下毒嫌疑的东西。
“哦?你不信么?”
李芸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隐约还有当年瑰艳慵懒的样子,此时此刻,他仿佛又是那个囚室内像蛇一般几乎要让毒贩窒息而死的年轻貌美的实习生了。他的笑容残酷,危险,如同他家乡漫山遍野的罂/粟花骨。
这男人并不解释,他只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没有说谎:“那么,我们不如来试试看。”
话衔口中,蓦地一转——
“睡吧。”
两个字斩钉截铁,命令落下。谢清呈和贺予竟突觉脑中泛起一阵极为强烈的眩晕感,那感觉太恐怖了,就像有大量的麻药在体内扩散,夺取意识只需转瞬!
在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们听到李芸幽幽道出一段意味不明的话——
“谢清呈,你没有抛下他的选择令我很是欣赏。只是很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得不与你们为敌……所以,这恐怕便是你们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
最后一次见面?
什么意思……怎么会中了听话水的毒……明明已经很注意了,怎么会……
“不要……不行……别是最后一次见面……”忽然一句呢喃飘入谢清呈耳中,像涟漪一样在他心里缓缓扩散。
谢清呈的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但他仍是回过头,看向发出这声呢喃的青年。
是同样快支撑不住了的贺予。
贺予意识已经模糊了,眼眸也显得非常涣散,但那孤独的小龙还是执意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上前,想要拉住谢清呈的手:“别是最后一次见面,你才刚肯抱抱我的……哥哥……”
可是眼前越来越沉,犹如蝴蝶入蛛网,根本无法再挣脱。
记
谢清呈看到他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了一样什么东西,向自己伸过来,好像要努力用仅剩的力量递给自己,青年小声地:“哥,对不起,我又连累你……我……”
他没有说完。
亦或者谢清呈没有听完,就像手术开始前吸入麻药一样,到了某个节点,人的意识瞬间就消失了。
谢清呈只记得贺予最后近乎于伤心的神色,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眼前彻底地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