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的动作很麻利,牟岳他们刚行至桌前,便见饭菜都摆了上来,枫镇大碗面、蕈油面、还有几碟特色拌菜,确是谈不上精致,但是鲜美的汤汁香气扑鼻。
“这个我知道!”羡安又惊又喜,朝着店小二指着一碗面,“松蕈是附生于松树根边的菌菇,只要将其熬成新鲜的蕈油浇在清面上,便可以是普普通通的清水面,也可变得异常鲜美。”边说还边咂了咂舌一脸的陶醉相。
店小二忙点头应和着,“是是是,我们这的人都戏称是:一碗蕈油面,三日不思荤。”
刚验过一具尸体,还是个腐烂过半的,难得她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陆鄞瞥了她一眼。
“师父,大牟说过江南有种叫什么什么笋,和肥肉一块蒸特别香,我猜您肯定喜欢吃。”羡安绞尽脑汁的想了一通,无果,便转头去问牟岳:“那叫什么笋来着?”
牟岳不理她,他担心爹爹的伤腿被寒气入侵,又该整夜整夜睡不安稳,捣鼓起陶罐,这样也好有热乎气烘着。
往汤面上浇了一勺梅子酱,羡安紧扒拉了几口,挑眉瞥见陆鄞貌似无甚胃口,悄悄捅了捅旁边牟岳,示意他看。
“刚验过尸,还是个烂了半截的,也就你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牟岳低声揶揄着她。
“你和师父不也没事么?”她暗瞥了眼陆鄞,顽心大起,故意略略提高嗓门道:“大牟你还记得么?去年夏天城南的一所旧庙里,两个老和尚死里面一个多月了都没人知道,当时蛆虫多得都爬到了屋子外面,搁着老远都能闻着一股腥臭味儿,今天勘验莫纪明的尸首和那回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牟程万抬头望了羡安一眼,羡安嘻嘻笑道:“师父您还记得吧,当时有人来衙门报了官,那两具尸体可是连仵作都不肯验,最后还是我和大牟把蛆虫一条条的都挑出来,整整弄了两个时辰,事后三天……都吃不下饭!”回想起那段‘快乐’日子,当时就连糖水和豌豆黄,齐齐摆在眼前都吃不下去。
陆鄞面无表情,仍在吃饭,而他旁边的卞扬,显然已经有点听不下去了。
“一个多月风吹日晒的,尸首都成黄蜡蜡的干尸了,那些个蛆虫就泡在心腔的血水里头,又白又胖,还一拱一拱的,可可爱了,看上去就像就像……”羡安稍顿了顿,然后指着面前的一碗汤面,惊喜道:“就像是这碗泡在汤汁里的白面条。大牟咱们那时候挑出来的蛆虫估计四、五个人吃都够了吧?!”
估摸着这话委实太狠,桌面上诸人都停了筷,连牟程万牟岳都不例外。
“你一个人吃都不够。”牟岳停了筷子,恼道。
卞司狱刚扒了口面,此刻僵望着自己手里的面碗,在座的五人中当属卞扬的年龄最小,实在是没有胃口再继续用饭,脸色煞是难看,缓缓放下筷子,朝陆鄞尴尬道:“千户大人请慢用,我先去看看马食的草料够不够。”
勉强喝了两口鲜汤,陆鄞看着面前的汤面,片刻之后,轻叹口气撂筷起身,转身时不忘对牟程万,有礼道:“前辈请慢用。”
“大人您在吃点啊……我师婶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羡安生怕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赶忙埋下了头,做专注吃饭状,眼角余光瞥见陆鄞已行到饭庄之外去,方才复抬起头来,捂嘴大笑起来,迎接她的,却是牟岳的一记大白眼。
“看我做什么,吃饭吃饭……”她尽量敛着笑意,嘻嘻着。
“崔羡羡,你还吃得下么?”牟岳一脸鄙视,没好气地说道,十分尊重食物的他,最厌这种倒胃口的事情了。
羡安低首看了眼汤面,汤汁浓稠,面条浸在其中,再想起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就连她自己都干呕了几声,眉梢轻蹙迟疑了一会儿,终也觉着实是难以下咽。
这一桌子的人,就剩下牟程万还依然如故,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吃着汤面,朝着羡安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把梅子酱往自己这边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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