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的基地很空旷。
地下室三层,走廊的右数第五间房,碧安琪推开门:“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谢谢。”
“不客气。”
这么说着的碧安琪,眼睛却定定地望着凉宫奈,后者有些莫名其妙,试探性地微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碧安琪的脸色太微妙了,凉宫奈觉得这人瞅着自己的眼神就像……
在看一只被口耳相传了很久,某天突然现世的神兽……
许久。
“平平凡凡的小丫头。”碧安琪忽然吐出一个疑似评论的短句。
凉宫奈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这是褒扬还是嘲讽,对方已经裙摆一甩,高跟鞋哒哒地远去。
微微黑线的凉宫奈目送着女王消失在转角,叹口气,侧身,推门踏入。
房间很暗,她用还能动的那只右手在墙上摸索,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开关,但此时黑暗里却响起一声“哒”——灯亮了。
凉宫奈眨眨眼,转向声源的方向,看到一只棕发的兔子姬。
她弯起眼角。“晚上好。”
“晚上好。”沢田纲吉轻轻回了一句,目光落在她身上,凉宫奈顺着他的视线望到自己被夹板固定的左手,隐约明白了什么,于是笑着指指左臂,“这个看起来夸张,其实没多严重的。”
沢田纲吉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他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么靠着墙站着,一双棕色瞳仁映出她的倒影。
凉宫奈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兔子姬的心情不太好。
但正好相反,她的心情却很不错,因为就在下午,在那个废弃工厂里,她意外发现了一件事——那件事对她至关重要,将直接决定了她未来数个月的行为。
“纲吉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望着他,笑脸盈盈。
沢田纲吉应了一声。
“你认识我吗?”她指指自己,眼神狡黠,“我是说,你有关于‘凉宫奈’这个人的记忆吗?”
房间里很静,好一阵子,凉宫奈才听到沢田纲吉疑似无奈的回答:“奈子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阿拉,纲吉先生不知道吗,女孩子是听觉动物哦。很多时候就算事情已经比眼睫毛还明显,如果听不到的话,她们一样永远不会明白的。”
“奈子也是这样吗?”他很平静地问。
凉宫奈微微一怔,随即点着下巴,眼神若有所思。
忽然她笑起来。
“谁知道呢。”
她轻轻出口气,再抬眼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直视着棕发少年,凉宫奈微微一笑:“阿纲,欢迎来到十年后。”
“不要用那种前辈对后辈的态度说这种欢迎词啊,明明只比我早来了三天而已。”
“早一秒钟也是早,而且我还去过意大利,趴在我脚下吧愚蠢的人类,本大神会大发慈悲教给你一些人生经验的。”
意大利。
沢田纲吉眼色微微地变了,他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所听到的那个消息。
在日本海上,只背了一个伞包,从数千米的高空上跳下来。
自此不知所踪。
沢田纲吉都诧异于自己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竟然仍保持着冷静,甚至还能面色如常的和山本武讨论十年后的局势。
很久以后沢田纲吉才想明白,那一刻他所有的底气究竟来源于何处。
是直觉。
是彭格列的超直感。
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刻,这家伙超常发挥,态度强硬地镇压了所有来自心底的哀嚎与疯狂。它坚定对它的主人说:凉宫奈没事。
——于是他就真的冷静下来,神情平和地回到彭格列基地,见到同样来自十年前的Reborn……
“Reborn,奈子的事你知道了吧。”
平静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一个陈述,陈述某个说话者笃定的事实。
家庭教师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找到她。”
除了阿尔克巴雷诺,所有人都在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沢田纲吉自己也明白这听起来多荒谬。
在茫茫大海上,即使是一个成年男子,也无法在无水无粮的情况下支撑超过三天——
而现在,那个掉进海里的人是个女孩子。
“她没死。”沢田纲吉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他知道在找到凉宫奈前无论他说什么大家都只会认为他疯了。解释无用,不如省下力气去做该做的事。
“强尼二,能把日本海一带的洋流图调出来吗?”他望向一旁的技术人员。
“啊、啊,当然没问题!”短胖的手指迅速地敲击键盘,两秒后屏幕上跳出一张蓝色调的图片。
沢田纲吉凝视那张图,问:“山本,奈子是在哪里跳下去的?”
一直注视着彭格列十代目的雨守唇边忽然扬起一个笑,他走过去。
“这里。”
山本武的指尖落在某个点上。
“那里吗……强尼二,将那里放大五倍。”
“是!”
黑色西装的小婴儿勾起唇角,习惯性地抬手微微压低帽檐。
——看见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