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跟着看了一眼,喉头一顿。
任昭容转而面向恭谨的店主人,将珠子连带着绢帕一并递了出去。
姓赵的店家双手接过,先绕到屏风后表示歉意:“请孙公子略等赵某片刻。”
孙公子……莫非是她先前在许城外遇见的孙仲?
“赵君请。”绢面上的人影虚抬了抬手,他的嗓音成熟而富有磁性,对任昭容来说,并不是特别陌生。
真的是孙仲。
她将视线移向别处,随意欣赏着店中陈列的玉石,暗暗希望屏风后的人可不要走出来。
曹丕似是没发现任何异常,坐在屏风的另一边休息。
方才他喊了她“昭容”,同她告诉孙仲的名字并不一样。想来那人也不会发觉的……
“喜欢这个?”不知何时,曹丕又走到了她的身后,顺手拿起她面前一块未经打磨的白玉。
原来她目无焦距地盯着这块玉看了许久。
近日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养出了时常走神的习惯。
“并不……”她看着曹丕手中的璞玉,色泽与他指上的玉鞢相近。下意识否认之后,她又轻声问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一刻钟吧。”曹丕将玉石放回原处,抬了抬眼,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
任昭容看了看他,见他朝自己身后的方向略一颔首。
她迟疑了一下,终是转过身,果不其然见到孙仲已从屏风后走出,今日他穿着一套黑青色深衣,仍旧干净利落,头发束得一丝不苟,不像上次狼狈。
他的视线从曹丕落到她身上,嘴角扬了扬。任昭容对他颔首,很快收回目光。
孙仲没有出声同她打招呼,倒教人松了口气。
店家很快将串好的珠玉送了过来,又将他们一路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冰凉的珠串重回皓腕,任昭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随曹丕并肩向回走。两个人不知是谁先放慢了步子,另一个人也放慢了下来,速度比来时慢一倍。
“你认识那个人?”良久,曹丕慢慢开口问道。
“不认识。”任昭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孙仲,她否认地飞快,眼也没眨一下。
曹丕便不再问了,只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放下手时,发觉身旁的人扯了扯他的袖子。
“二公子想吃汤饼么?”任昭容问向他,眼睛却看向另一边的汤饼摊子,正是曹昂先前带她来过的那一家。
曹丕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不如在外面吃了吧。”她回过头微微笑了笑,算是这几日来最为舒心的笑容。
“好。”
汤饼摊的主人依旧热情,也还记得曹丕,甚至记得任昭容。
“二公子来了,不知……”他话说到一半,又笑笑改口道:“不知两位想吃些什么?”
曹昂的死讯还未正式公布,然而许都城内已有了风言风语,城内的百姓不可能不知道宛城之变。也许汤饼摊的主人是习惯性问候,就想上次曹昂来时问起曹丕一样。
曹丕一时不答,兀自失神。任昭容和善道:“两碗汤饼即可。”
她拉着曹丕坐下,见他疲惫极了,她这才发现他眼底都是青的,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失眠之夜。
“自从回到府里,我每日入睡后都会做梦。”见她打量,曹丕身子紧绷着,生硬地解释道。
两碗汤饼上桌,汤面上皆浮着嫩绿的葱花,绿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