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曾暗示她的不自量力。
她仍然被押到了曹真的府上,然后被囚在了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每日有曹真的亲兵把守,她每日见到的只有这些粗犷威猛的武人。她甚至没有见到过曹真一面,他就已经随大军出征了。
曹操此生最后一次出征,却十分不顺。
“败报。”邺宫建始殿上,曹丕扣下一封白绢,站在高台上抿唇看向下首众人,他们无一不面色凝重,却没有一人感到意外。
送信的使者身披素缟赶到邺城城下时,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他们早有准备,来的必定是噩耗。
但一切不算太坏的是,这则噩耗并非来自曹操。
夏侯渊于定军山一役中被蜀军大败,不幸战死。威名一世,却不得善终,他悲壮的牺牲,亦是曹军这次惨烈战败的写照。
曹丕撑着额头沉思不语,大殿之内寂静无声。
曹操出征前已与他商定好,若他骤然离世,此讯必秘而不发,切以稳住北方为要务。
“荆州与扬州如何?”他暂时抛却了汉中,一干众人霎时间没反应过来,俱愣了一下。
一瞬过后,司马懿上前一步道:“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扬州是孙权的地盘,而荆州却由关羽镇守,两地接壤,频发不断的矛盾自赤壁之战后便积累许久。如今关羽势大,又据荆州这块肥肉,俨然是孙权眼中的毒瘤。不取回荆州,关羽必定会借着高涨的气焰攻到江东。
同时,曹氏在其中也占有一块势力,是曹仁据守的樊城,与关羽、吕蒙呈三角之势,其中又以关羽势大。当曹操发兵汉中时,关羽立即将兵力倾向樊城,势要一鼓作气攻破曹仁。
西方与南方频频不利,偏偏北方内部亦是波云诡谲。
曹丕沉着气,手上又迅速拆开一封密奏,顿时眉头深锁。
孙权可真给他送了份大礼。
*
经崔娴去世过后,百灵被曹丕安排出宫嫁了人,远离了河北。郭奕去曹植那里与他大醉一场之后,曹植看待郭照的目光没了痛恨,但仍是一如既往的寒冷。除此之外,他的一切表现都是那么的平静,仅仅是纵情人生般地做着他的临淄侯。
所有人都以为在他得知幕.后掌控崔娴命运的人是他一直亲昵敬重的胞姊时,会表现出一如对曹操的愤恨。
但他没有。
他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除了仍然时常酗酒,把他自己强行灌成了一个长醉不醒的人,连众人都觉得芙蓉池上飘散的不再是荷香,而是浓郁而悲伤的酒香。
“太子妃殿下,这是子丹将军留下的资料。”贾如捧来一摞竹简,俱是看守姜楚的兵将之生平履历。
曹真走得匆忙,来不及安排,只随手点了一拨人负责看守。他丝毫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是关乎曹丕,“多此一举”倒也无妨。于是临行前命人将资料送了过来,若他们不满意,随时换人。
郭照本也不欲过目,只是听闻那个负责看守的领队跑来见了曹丕一面,来时战战兢兢,走时脚步虚浮,全然没有虎贲的威风,连一丁点儿武人风范都没有。
她寥寥几眼扫完这个叫陈祎的履历,毫无亮点,不过是一个泯然众人的小角色。唯一令她留意的地方,是角落里一个熟悉的人名。
“如了解了子丹将军那边的情况了,”贾如无奈道:“大概是太子殿下之前怒急了,子丹将军就索性将人扔在了一个小院落里,好比对待战俘似的。那一院守兵虽然也经严明军纪训练过,但……”
见到那样年轻绝美的女子,定免不了心猿意马。
“尽管他们不敢造次,却不会拒绝姜姬的主动示好。”贾如愈加无奈了。
擒贼先擒王,姜楚瞄准的目标正是首领陈祎。
贾如原本以为这样处心积虑工于心计的女人恐怕只是为了夺得曹丕的青睐,进而邀宠,觊觎着不属于她的宝座。即使身处绝对劣势,仍挣扎着不放过一丝机会,势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她料错了,姜楚是个将自己置于旋涡中并卷起滔天骇浪之人。
“预谋造反?”郭照不自知地学着曹丕的模样,将竹简扔到了案面上,借着惯性“唰”地一下滑过光亮的案面,最终颤巍巍地停在了木案边缘。她失笑道,仿佛听到一个天方夜谭:“我们竟是小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