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次昌抿着嘴。
感受着喉咙中的辛辣感,额头上多了几滴黄豆大小的泛黄汗珠。
他主动将手中酒樽放在面前约五十厘米高的黑色案几上。
用左手,轻轻扶着头上那顶代表权贵身份、只有在庄重场合才能佩戴的红色刘氏冠。
抬起右手,利用绣着金边的宽大袖子,擦了擦令人烦躁不安的汗珠。
随后,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眺望不远处的卫青,呼唤,“敢问侍中前来,所为何事?”
卫青面露微笑,缓慢眨了眨眼,长长的黑色睫毛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弯弧。
双手交叉,藏于袖口,身体挺直,神采飞扬。
语气平淡,话语却似魔鬼的双手,掐住了听者的喉咙,传达着令人窒息的信息。
“陛下命吾至山东,督办不法诸侯王。”
刘次昌两股战战,双腿发麻,汗如雨下。
电光火石之间,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脏彻底提了起来,甚至卡在了嗓子眼,“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若是再受到惊吓,很可能撕开咽喉,从嗓子里蹦出来。
果然!
和长安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督办诸侯王…
说得好听,还不是打算找理由削藩?
虽然他还不是齐王,但是老爹刘寿在此经营了这么多年,临死之前,早就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叮嘱过了:
长安的行事作风。
齐国的军事实力。
周边诸侯王的行事风格、做的恶事。
…
凡是关系到王位安稳事情,几乎一件不落,全都交代了个遍。
因此,刘次昌很清楚卫青的来意——找诸侯王的把柄。
只要过硬的把柄拿到手,长安削起藩来,就能堵住其他诸侯王的嘴!
这个年头,有哪个诸侯王的屁股是干净的?
只要长安下定决心调查,就一定可以查出个所以然!
刘次昌暗中盘算,最终,作出一个决定——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要把卫青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看在配合的面子上,他绝对会网开一面,给齐国兜着点。
至于怎么配合,就看这位侍中打算要哪些情报了。
在函谷关以东的诸侯王圈子里,诸侯王的不法之事,根本不算秘密,懂得都懂。
随随便便拿出一两件,就足够刘彻当作削藩的借口。
刘次昌轻轻地点点头,给自己一丝自信。
随后,咬着牙,强忍着大腿上传来的痛楚,用被汗珠浸油的右手,擦了擦额头上再次渗出来的汗。
抬起身子,对着长安未央宫的方向拱手而拜,用义正辞严的腔调,
高呼:“陛下圣明,臣愿配合侍中,全力调查诸侯王不法之风!”
卫青笑嘻嘻地打量刘次昌,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似无意地说道:“果真如陛下所言啊。”
刘次昌:“???”
“本官离开长安之时,陛下曾言:齐王刘寿之子,乃识时务俊杰,有为王之风。待手头事情处理完毕,必定下诏,邀王太子前往长安,开宗庙,拜祭列祖列宗。”
“哗!”
刘次昌激动地站了起来。
大腿麻痹带来的痛楚,让他面色扭曲,神色狰狞。
虽狰狞,但兴奋之色,却掩盖不住。
他手舞足蹈,尖叫着,“陛下真的这么说?”
卫青轻轻地点点头,笑着承认,“自然。”
刘次昌面色通红,面向长安,激动地跪了下来
不顾大腿位置传来的那股万千根针银针穿透似的痛苦,“咚咚咚”的,不断磕头。
高呼,“谢陛下!臣必定不负陛下期望!”
磕了九个头。
他起身,看着卫青,拱手,又郑重一拜,“卫侍中,他日吾为齐王,断然不忘君之恩情。”
此时的刘次昌对刘彻已经忠心耿耿了。
虽然刚才的话没有明说,但是,那条开宗庙,拜祖先,已经相当于暗示了。
“王太子请起,言重了。”
卫青只是笑着挥挥手,并没有上前搀扶。
作为刘彻的近臣,他必须时时刻刻与其他势力保持距离。
可以交流。
但是,不能亲近,更不能交好!
皇帝的安全感很差,每任皇帝都有一个共性:不希望身边出现吃里扒外的家伙。
因为卫尉李广驻守陇西,没有合适人选掌管宫禁。
因此,在担任侍中之际,卫青还担任着建章宫监。
这就导致,大姐夫太仆卿公孙贺(娶卫君孺)在自己交友之事上,再三进行告诫——严禁和诸侯王、丞相走得太近。
为了让警告更加形象生动,公孙贺还专门举了一个例子!
一个发生在孝景皇帝的例子。
一个至今为止,当事人还存活的例子。
七国之乱时,卫尉李广作为骁骑都尉,跟从太尉亚夫击吴楚联军。
在战斗的的时候,成功夺取了叛军军旗,按理说,应该荣获大功。
然而,这厮竟然接受了梁王刘武的将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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