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独尊儒术,吾作为大汉臣子,想要日后行为不违背圣意,自然应该学习儒家之术。”
司匡神色微怔,咬着嘴唇,暗骂一句老狐狸
说得挺大义凛然的,还不是为了保住爵位?
司匡耸耸肩。
知道削侯这个敏感词不能大庭广众说出来,于是隐晦地说道:“惸侯想法值得肯定,但,学儒之后的结果,一定能令公如愿以偿吗?”
“吾觉得可以!”温何傲然一笑,自信满满。
“呵呵。”
司匡轻蔑一笑。
拿起案几上的酒樽轻轻吸了一口。
“吸溜~”
放下,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人呢,自我觉得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最后如愿以偿的,有能有多少呢?”
“大汉传承七十余年,大起大落的列侯家族,有;消失不见得列侯家族,亦有。”
“陛下即位之前,学习黄老之学的列侯多了去了,难道,都传承了下来?”
他瞅着脸色逐渐变黑、双手紧抓衣服的温何,咧嘴,慧心一笑。
话锋骤然转变,独辟蹊径进行拒绝,
“鄙人不才,给阁下讲一个故事吧。”
温何眯着眼睛,压低眉头。
对于听故事这件事,并未同意,也并未拒绝。
俄而,司匡的声音,在整个客堂中环绕。
“此事应该是发生在齐襄公时期。”
“齐襄公时,国政混乱,公子小白逃至莒国,暂且苟活。”
温何目光灼灼,脸色铁青。
不用多想,这个故事肯定是借口,用来挑明不想教的。
他迅猛的回忆着脑海中的典籍,企图用曾经听过的理由打断司匡。
叙述故事的声音,依旧在客堂内环绕。
“某日,公子小白在河边散心,碰见了一个头发蓬乱,两眼无神,浑身污垢,意图自杀的邋遢男人。”
“公子小白给那个男人一块粟米饼后,男人讲述了一个故事,作为报答。”
“啊哈?”
温何愣住了,身体冷不丁一颤,大脑渐渐停止思考。
有这回事?
史书里,没提到过啊。
况且,怎么故事之中,还有一个故事?
司匡没有在意拜访者吃惊的目光,语调降低,继续陈述:
“这个男人自称是莒王的画师,是整个莒国画艺最好的人。”
“他曾经有一个妻子。”
“妻子喜欢出行游玩,但一次意外事故,虽然性命保住了,但下肢却不幸瘫痪。”
“男人花费三年时间,游历齐鲁之地,将所看到的美景,全花了出来。在第四年,回到家,给妻子观看。”
司匡语气微微一顿,望着对面,沉声,询问:“公以为,此行径如何?”
温何低着头,回忆着白溱洧的样貌,又把自己代入到画师的角色中。
沉吟半晌,道:“痴情!”
“还有呢?”
“还有?……应该是执着吧。”
司匡笑着,摇了摇头,“公以为,其妻子,怎么想的?”
温何考虑到白溱洧日常相夫教子的表现,咧嘴,得意的地说道:“能够在家观赏到梦寐以求的美景,应该感到幸福喜悦!”
“君真的这么想?”司匡观望着,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然呢?”
“故事的结局:妻子自绝身亡了。”
温何脸上的笑容蓦然凝固。
神色乍变。
猛地站起来,拍了一下案几,尖叫连连,
“不可能!”
“荒谬!”
“此乃事实!”司匡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把绝望之人的生存希望毁灭了,绝望的人,靠什么活下去?”
“同理,让一个渴望学习儒家精髓以求自保的人体会到真正的儒家之术,只会害了他。”
“因此,吾不会授公儒家之术!”
温何呼吸逐渐急促,眼角发紧,“汝此言何意?”
司匡的回答接踵而至。
“公欲学习到儒家精髓,正如女子欲看到梦寐以求的景色,这是支撑尔等奋勇向前的情愫。”
“然而,儒家重三纲五常,其中,更是有‘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的说法。”
“若吾将儒家精髓进数传授,打破了公日常的自保式幻想,会不会令公更加绝望?”
“大汉的列侯已经安稳得太久了,尔等以为学习儒术,可以自保,其实,那只是无用功罢了。”
“莫要忘了祖辈爵位如何得来的。”
“马上得来,只能马上守之。其他的的内容,都是空谈!”
司匡说了很多,感觉喉咙发干。
把手中酒樽中的清水一饮而尽,沉声,
“惸侯请回吧,非吾不教,只因,此乃无用功!”
起身,拱手,“失陪了!”
在温何难看的脸色中,司匡直接进入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