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里射来两道强光,我一阵目眩,心道:“警车来得好快!这下想逃都逃不掉啦!”
只听见发动机隆隆作响,一辆红色捷达轿车宛如天外来客从一条隐蔽的小路钻出来,径直朝鬼屋方向驶来!
“不是警车,是出租车!”我高声向小凤汇报,几个起落跳到大路上挥手大叫:“停车,停车!”
出租车司机一边驶近一边探头出窗朝我招手:“老板,快上车,我来接你的!”
“来接我的?”我心中突兀,但情势紧急不容片刻犹豫,一手拉开车门纵身跳进后排。司机喊了句:“老板,坐稳了!”猛踩油门,拐入一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山路。
司机好像知道警察冲我而来似的,在黑暗中朝警车的相反方向疯狂奔驰。耳边警笛声渐去渐远,最终消失在遥远的荒野中。我方才松了一口气,对小凤说:“安全了,警车去得老远了!”
小凤一直留心听着我这边的动静,知道我成功脱身,一句话没说,默默挂了电话。
这家伙显然是老司机,在荒郊野岭中疾驰依然轻车熟路、游刃有余。眼看前方是死胡同,他三拐四拐转入旁边岔道,前路竟豁然开朗;明明在大路上走得好好的,他猛一打方向盘钻进林间小路,闷头冲刺一段又绕回大路上来。
道路两旁的路灯逐渐多起来,房屋楼舍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我知道离市中心不远了,悬在半空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司机减缓车速,笑着道:“老板,你孤身一人大半夜去那种地方,不怕鬼吗?”
我定了定神,问他道:“刚才那地儿怪可怕的,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嘿,你不打听清楚就乱闯进去,能活着出来算祖上积德了!那一带叫‘鬼屋’,除了你看到那几间平房,山后面还有好几十间呢!里头住的全是毒贩、扒手、杀人犯、妓女,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出了人命警察都不敢进去抓人呢!”
“哦,那刚才的警车……”
“咳,警察偶尔也要做做门面工夫嘛,在外围远远逛一圈,喊几声口号,回来写份报告交上去,对领导有交代,领导对上头也好交差!”
“你对派出所工作挺熟悉的嘛!”
“我一天拉几十上百个客人,少不了公务员、公安、联防队,或多或少听到些消息。”
“那……叫你来接我的是公安、黑社会,还是你顶头老板金银叔?”我突然冷冷地抛出一个问题。
司机愣了一下:“什么公安黑社会,给我活儿的是个小屁孩!”
“小屁孩?”
“对呀!我今晚一直在KK酒吧门口蹲点,快三点钟的时候来了个小屁孩拍我车门,叫我马上去十字公路鬼屋接个客人,还出三百块钱车费!晚上我通常不跑那晦气地方的,不过瞧在钱的份上冒冒险也值得!三百块钱哦,平日跑一天也挣不到那么多!”
“那小孩多大?长什么样儿?”
“他戴着大口罩看不清样子,听声音十八九岁吧,染一头金毛,打扮挺潮的!”
我将信将疑,偷偷从后排打量司机,见他戴一顶鸭舌帽,身材壮实,穿着一件后背印有“台山市某某出租车公司”字样的绿色风衣。肤色黝黑,大眼睛,约莫二十七八岁,脖子后有一块指甲大的胎记,长得挺正派,不像混社会的人。
司机将我安全送到铂爵酒店门口,我又打发了一百块钱小费,乐得他合不拢嘴。
我抬头望着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回想起鬼屋惨烈可怖的一幕,心胸中涌出一股仿如隔世的感叹。人可以很坚强,无论被打倒多少次仍然能重新站起来;人也可以很羸弱,比人类低等几千倍的蛆虫亦可以肆意进出人类躯体、吸浆吮髓。不管你活着时多么强大,死后都无法再掌控任何事情,哪怕仅仅是保护自己的皮囊!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向电梯间,忽然发现两道冷森森的目光在身后一直盯着我!我猛然回头,看见小凤披着睡裙,双手环抱,正端坐在大堂一隅似笑非笑望着我!
我像输光了全副家当的落魄赌徒,垂头丧气来到她跟前,歉疚地道:“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让你担心了!”
小凤慢慢站起身子,突然反手“啪”地抽了我一记耳光!
清脆响亮,余音绕梁!
我一点都不觉着疼,真的,被关心自己的人打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