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现在有两样反常事,偏还是不同的反常法儿。一样如六月大雪,一样似铁树开花。
那如六月大雪的就是,老而弥坚,天天还能在家里设宴摆酒,吃喝玩乐,看不出一丝老态的张明张尚书,生病了!
那似铁树开花的就是,一身正气,冷若冰霜,从来不和别人有超越公事以上的交往的冷澄冷郎中,变随和了!
话说张尚书这病,来时如山倒,过了半个多月也没有像抽丝一样地去了。找的名医说是心血劳损的症候,众人背后都不信,偷着说:“就张尚书这样天天不管事的,没事窝在家里喝个小酒,听个小曲的人,有什么可用心的地方?又哪儿来的心血劳损,庸医,彻头彻尾的庸医!”
再说冷郎中这个人,从一个多月前脸上就逐渐出现了点笑模样,也逐渐去请请客,吃吃饭。待到有人鼓着勇气再次请他赴个宴,他不但没像上次那样要银子,也没像上上次那样虎着脸把别人训斥一顿,而是温温和和地应允了,在席上也是自如了很多,不似以前耷拉着眼皮一脸的看不起加戒备。没过几天,身边的上司下属同僚,差不多都有了点酒肉交情。他再在做事的时候放低些身段,不对别人那么苛刻求全,口碑自然也比以前强了许多,什么“铁公鸡”“冷面人”的外号也没人叫了。
面对他的改变,其他人大多都是交口赞扬,只是那卧病的张尚书听说了,脸上却变了颜色。
那日林太傅前来看望老友,见他虚弱本不欲多讲什么,只是张尚书一定要说,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林兄,你说,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林太傅心头一酸:“大夫总会有办法的,你别想那么多。”
张尚书仰头而笑:“就算是这回侥幸不死,恐怕这尚书的位子也得拱手让人了。”
林太傅轻声说:“你不是早就想回家含饴弄孙了吗?如今这样岂不是遂了心愿?”
张尚书手微微抬起:“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林兄你不是早就归隐林泉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这红尘里呢?”
林太傅长叹一声:“当年皇上处处受人掣肘,我作为他的老师,我不肯回来帮他还有谁帮他呢?”
张尚书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如今皇上一言九鼎,大权在握,您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
林太傅语塞。
张尚书的语调里有几分得意,但更多的却是苍凉:“林兄是有自己舍不下的人吧。也是,人非草木,哪儿可能没几个惦记的人呢?像老弟我就是舍不得我这一家子啊。儿子不成器,后继乏人,若是我再倒了,只怕没到五世,祖宗的恩泽就要散了,到时候我怎么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呢?”
林太傅宽慰道:“林张两家,说不上同气连枝,也算是互为依靠。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林家也能帮你支撑着的。何况吏部的两个侍郎,不都是你培养出来的?无论是谁接任,还能忘了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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