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前进一步抱住了她。
她的刀只差0.5cm就刺进他最薄弱的后颈部。
世界瞬间就像被按了消声键,心口那一声声颤音,越发的大。
“我们回家吧。”
他没有道歉,可这句话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风还在吹,雨还在下,手上的剪刀一瞬间滑落……
她颤抖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却又紧紧的回抱住他。
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拥抱过她,她小时候做噩梦,直接从梦里哭醒时,他也只是安静的坐在她床边,不会抱住她安慰她,他只是毫无感情的说一句,“睡吧。”年幼的她只能一边边思念自己的已故的亲人,一边抽泣到累了之后入眠。
她也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欣喜欢乐,她从来都不想做个会害怕幸福的胆小鬼,吃个棉花都怕以后再不能吃一样纠结。
颤抖着,抱住他,手不由自主的在他结实的背上上下滑动着,她想确认此情此景是真实有效的。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她,你就是你。”
她委屈的把眉头打成结,被冻白了的眼睑又一次红了。
好委屈,为什么有些人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可以让另一个人极度的绝望或极度的幸福。
这好不公平,真的好不公平。
“走吧……”
她瘸着腿,边走边用两只手委屈巴巴的抹眼泪。
“算了,”他握住她双肩,不让她走了,“我背你,蹭我还没老还背得动。”
她抬起头,感激的看着他。
他的面孔印在天边翻涌的云里,明暗不清,神秘而伟大,他是如此靠近,又如此遥远。
而从他的角度看,她就像泡在一个死人海里的孩子,一个人孤独的守望着那片无望海的幸存者。
他们知道,他们之间那道不能跨越的东西,会永永远远的存在。
命中注定不能靠近的两人,却怪异的滋生出一种强烈的羁绊。
‘如果世间万物能跨越能相爱,也能成全云和海~’可山海能跨越,云与海又怎么能融合?
他蹲下高瘦的身子,她一跃而上,她搂住他脖子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笑开了一口白牙。
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她不觉得狼狈,只觉得浪漫至极。
他们背她到旁边的商店外避雨,刚刚好有卖烤番薯的小贩推着摊位也在避雨,一整天没吃饭的她,看到烤番薯,饥饿感升腾起来,手脚都在抖,眼睛一直看着番薯,竟然有点想流口水。。
他背着过去,要了两个烤番薯拿给她,“先垫肚子。等回家再给你做顿饱的”
他把她放下,她立即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连皮都懒得剥,直接就吞了。
看着生活尚不能自理的她,他只能把第二个番薯帮她剥好。
她看着他细心帮她剥好,心口窝暖绵绵的,她这一生,哪有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她心慌慌的摇头,嘴里的番薯还没完全嚼化就吞下去,“雨小了,我们赶紧回家吧。”她挽住他手臂。
他却不动。
她下意识的想,他是反感自己拉他嘛?
“等等,拿别人的东西要记得还。”他跑过去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捞起她刚刚掉在水里的剪刀。
看着他手里的剪刀,她难堪至极,他却不以为然,全然没把刚刚那件事当回事,“我陪你去还。”他难得展开笑容,她看着,心口窝里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在盘旋着,而且温度越来越高,心跳加速。
他捏住她的脸,“不用怕,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觉得可怕的。”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升腾起来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爱念。
不对,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可就是心跳加速了,就是那种呼之欲出,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走得动嘛?”
她点头,随即又摇头。
“真拿你没办法,来,”他半蹲下身子,“上来吧。”
她跳上去,继续搂住他结实可靠的肩膀,靠在他脊背上,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她闭眼,欣喜而好奇的听着,她多么希望那律动里也有他的声音。
她多年后,会把自己跟他的感情描述成这样一副画面:她是一只特别小的猫,抱住他这只特别大特别大的鱼,大鱼身上那股鱼腥味对小猫的诱惑力是那么的强烈,可小猫无从小手,幼齿脆弱,无法啃食,只能抱着大鱼,用小小的舌头舔着,小猫抓轻轻的摸着,小脸不舍的蹭着。不能吃,又舍不得放手。
她带着许许去医院检查那天,最终也只是骂了弥尔海几句,并没有把准备好的血投在弥尔海身上。
为什么呢?
她只是突然不恨了。
她看到弥尔海眼里因爱生恨的委屈,像她自己。
而他给她的爱,足以抵消了她对这尘世所有的怨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