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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柳氏灭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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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身上砍上很多刀,按当时所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似乎也是追柳珂的那个人……”

    “所以另一个拿刀的,喜欢砍人头颅?”楚豫问。

    付冬回答:“是……”随后又说:“对了,拿剑的,似乎最后又在大部分人身上补了一剑,现场也是他留下的痕迹最少。”

    楚豫又问:“是否还有其他你所知道的事?”

    付冬沉默着。

    楚豫沉声道:“此案,本王会一直查下去,直到真相出现。当年的定州刺史李牧宏,以及其他主审官员,该付的代价一样也不会少。至于你,柳氏一门的冤案,你作为小小仵作只能听从上级命令,若你对所知之事实言相告,本王便不追究你的责任,若继续瞒骗……”

    他的话停了下来,付冬早已吓得面色苍白。

    “小人,小人有一本真正的尸首检验详情,是小人当年亲手所写,在……在小人家中!”

    ……

    天色暗下来时,江明月翻开了那本发黄的册子。

    柳明,为利器刺中左胸而毙命,伤口深三寸,宽寸许,死时为乙未年二月十六日晚子时。

    柳明妻许氏,利器刺中左胸而毙命,伤口深三雨有余,宽寸许,死时为乙未年二月十六日晚子时。

    柳诚,柳府家仆,为利器割断头颅而毙命,伤口整齐,死时为乙未年二月十六日晚子时。

    ……

    眼前开始模糊,她将册子推到楚豫面前,自己侧过头去。

    楚豫没看册子,只是伸手将她揽到怀中,让她在自己怀里哭。

    并没有哭多久,她就抬首道:“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至亲的惨死而哭是不是?其实不是的……我是想起,我爹,我娘,我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他们死状凄惨,他们沉冤未雪,而我,我竟然把他们忘了,竟然忘得如此彻底,还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过着自己的日子,这世上怎会有我这样的人……”

    “但我庆幸你忘了。”楚豫打断她的话,“我想你爹娘也会庆幸。若你记得,那你此生必定都不再开心,必定永远活在那一夜的噩梦里,你虽然活了,但你的心早已死去,不会再有未来。可幸好,你忘记了,你仍然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

    “可是……”她低下头去,“我怎能过得如此心安理得,我怎么能……”

    “现在自然不能,因为我们要找出杀害你爹娘的真凶,现在找到杀人真凶,才是对你爹娘最大的安慰。”

    江明月点点头,擦去泪水。

    楚豫与她一同看着那本册子,似乎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问她:“从这册子里,你看出了什么?”

    江明月对杀人命案完全不了解,听他问,只能仔细地看,仔细地想,随后说道:“三个拿不同武器的人,性格似乎完全不同。”

    “如何不同?”

    “其中一个拿刀的,不如另两个人老练,十八个人,他杀了四个人,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想象自己是个局外人,“所以他是三个人里速度最慢的,也是新手。这也导致死在他刀下的每个人都身中数刀,还有挣扎逃跑的痕迹。凶狠,冲动,好色,也粗心大意,也许是个偏年轻的人。”

    楚豫没有回话,她继续说道:“另一个人也拿刀,但和上一人行事作风完全不同,他喜欢砍下人的头颅,行凶过程无声无息,大部分人都是在睡梦中被他一刀毙命,也许他是个老手,行凶时十分冷静……

    至于第三个人,十八个人里,有八个都是他杀的,所有人直中心房。他也许会武功。而且他是三个人里最心思慎密的一个人,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还能在所有可能活命的人身上都补了一剑。以他的武功和心性,也许是三人里的领头人。”

    江明月说完,看向楚豫。

    楚豫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江明月怔怔回答:“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若从这死状上能看出凶手,只怕当年的李牧宏并不会冒险制造错案。”

    “有一些用。”楚豫回答:“第一个人,随便一个街上的流氓地痞就像这个样子;第三个人,随便一个黑道上的人也许就是如此,而第二个人……”

    “第二人怎么样?”江明月问。

    楚豫缓缓道:“有个下人被他从身后一刀砍下,齐整切下头颅。我之前上过战场,经历过两次人与人的杀戮,其实一刀砍下人头颅,并不简单。”

    江明月听得紧紧拉住他袖子。

    “力气若小上一些,就难以一刀将人头颅砍下;刀若偏上一些,就可能将人头从后脑处削去一半,而且一般情况下,杀人者不会去废心割下敌人的头颅。像第三个人一样直刺心房或是颈部,就能用最简单的方向让人丧命。这个人喜欢砍人头颅,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因为喜欢。”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习惯砍人头颅,或是喜欢砍人头颅?”江明月喃喃问他。

    楚豫说:“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砍人头颅,但既然他杀人方式如此特别,如果有前科,当时的查案官员怎么会没找到相似案件?除非他在其他非凶杀案的时候有了这样的经验。”

    “非凶杀案……砍人头颅的经验……”江明月想着,突然道:“难道是……刽子手?”

    楚豫点头,“我想,查定州城内做过刽子手的人,应该不会太难。”

    江明月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希望。

    这一晚,她又做了噩梦。

    满眼的黑夜,满眼的血光,那片柳宅废墟下,杀戮四起,血流成河。她在树林里逃亡,拿着刀的刽子手在后面不停地追赶,她摔倒在地,看见滴血的屠刀向自己劈来……

    她惊叫着醒来,四周一片黑暗,却有一双坚实的臂膀立刻将她抱住。

    “怎么,又做噩梦了?”楚豫急忙问。

    江明月阵阵喘气,如以往一样紧紧抱住他,轻轻“嗯”了一声。

    楚豫马上问:“是什么梦,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噩梦?有人在树林里追你?你要自尽?”

    “不……不是……我梦见了我们去看过的柳宅,还有里面的人被杀的情形……还有,拿着刀的刽子手在树林里追我……”

    “不用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看了太多柳家凶案的东西,才会在晚上做这样的梦。”楚豫安慰她。

    “嗯……”她在他怀里点头。

    是的,她相信这一次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的情形,不过是白天里她所思所忆的揉和而已。

    一会儿,楚豫问她:“以前那样的梦,还有做过么?那些奇怪的噩梦?”

    江明月想了想,似乎真的没再做过了,便回答他:“再没有了,你放心。”她心想,看来那个大夫是真的不懂如何让人恢复记忆,以前她还会做一些感觉真切的梦,让她怀疑是失忆前的事,但自从被大夫施过针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也许,这也是天意。像楚豫所说,让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活着。

    ……

    ……

    不过一天时间,卢钧就替楚豫找到了那个最有可能做过杀人凶手的刽子手。

    石金,年四十有八,体格魁梧,力拔千斤,做过十年刽子手,三年前,是他失去刽子手饭碗的第二年。

    石金当年是定州城数一数二的刽子手行家,由他下手的犯人,没有出过一丁点儿差错,而他体格又好,所以一直稳坐行刑一把手的位置。

    但他好酒,五年前行刑当日,出事了,他竟然因为醉酒而未能到场。

    所以他丢了饭碗,作为一个刽子手,他什么都不会,加上他有个不好酒,却无所事事好赌好色的儿子,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潦倒。

    柳家案发后,他们依然穷困潦倒,但石金还是一天买了一坛酒,他的儿子石大胆在赌坊输钱,说出过“半个月后一定有钱还账”的豪言壮语。

    没到半个月,十天后,柳氏灭门案结案。

    石金与石大胆突然有钱了。虽然不算一夜暴富,但他们手头确实宽裕了,且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楚豫与江明月几乎就能确定这石金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但最后,卢钧却还有另一个消息:石金与石大胆,于半年前双双喝醉,夜归途中掉落池塘溺水而死。

    ……

    站在石家破烂的茅屋前,江明月心中似乎压了千斤的石头。

    “为什么这么巧……这是我们唯一查到的线索,他们却死了。”

    “也许,也没有那么巧。”楚豫说,“之前只是怀疑,当知道刽子手还有个儿子时我更是怀疑那个儿子就是在树林里追你的人。若说当时的怀疑只是五分,那现在的怀疑便有七分,如果他们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杀人灭口……”

    江明月一动不动看着他,脑子里努力想着,“如果他们是被灭口,那就证明真正有动机杀人的另有其人,也许这是买兄杀人,那人一直在幕后!”

    “对,买凶杀人。”

    “可是,去哪里找到第三个人,那个人或许也被杀了。”

    楚豫回道:“与其找第三个人,不如查查这两个人。第一桩命案没留下线索,第二桩命案,也许留下了一些线索。”

    江明月听了他的话,毕竟如果要每一次杀人都神不知鬼不觉,那并不可能。

    石氏父子当初是被认定为意外,又因为他们在定州城几乎是人人厌恶,所以此案当初并没有多作查探,能从官府得到的线索少之又少。

    现在半年过去了,落水时池塘边的痕迹早已消失,石家茅屋内也早已有人清扫过,甚至由于石氏父子二人的声名狼籍,曾经喊着要杀了他们的人就数不胜数。

    “这样两个人,似乎并不是十分能守住秘密的,特别是石大胆。”楚豫说道。

    江明月立刻看向他,他继续道:“他们曾经活过的一切痕迹都没有了,但至少还有人是记得他们的。半年并不久,也许他们曾经对旁人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旁人还记得。”

    江明月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像石大胆那样的人,也许曾和人透露过什么,或许石金在酒后说过真相也不一定!那我们这就去找认识他们的人问问!”

    江明月说着就要走,楚豫将她拉住:“不用急,凭我们两人不知要问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在此地随意转转,其他的事交给官府去做,他们问话,那些百姓也能畏惧一些。”

    江明月虽然情急,却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坚持。

    两人进了石氏父子曾住的茅屋,里面空空如也,连砌了床的砖都被人拆了,真真是家徒四壁,两人只好退出来。

    好在第二天,卢钧就送来了走访官差记录的信息。

    “死前没什么不正常……”

    “石大胆啊,那之前他被香翠楼的打手打得屁滚尿流,不过他那人,早就被打过无数回啦,人家香翠楼的打手没事就找他练练筋骨。”

    “那人啊,以前和老子打架,还吹牛说他杀过人,呵,杀过人咋地,还不是被老子揍扒下!”

    “石金……石金……我想起来了,他一直都在我这里打十文一斤的酒,可有一段时间,我再给十文一斤的酒他,他倒嫌弃起来了,要二十文一斤的,我问他在哪里发了财,他还不说。怎么,他该不会不是淹死的吧?”

    ……

    让人怀疑的很多,但真正能寻着线索查下去的,却不多。

    就在楚豫从记录册上抬起头来时,卢钧立刻说道:“王爷,除了这些之外,下官还带了一个人过来,也许她是重要人证。”

    那个人,是定州城一个商贩的小妾,同时也是石金的女儿,石大胆的姐姐,名为石芝。

    见了不知是什么来头的大官,石芝有些胆怯,却比普通女子也大胆一些,所以说话还算流利。

    楚豫问她:“你父亲和弟弟死前,有什么异常之举?”

    石芝开口道:“大人,民女怀疑,他们可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得了一笔钱,后来又被人给害死了!”

    楚豫面色仍然平常,问她:“你为什么这样怀疑?”

    石芝回答:“我嫁给家里那个老东西,虽然外人看来像还过得去,可那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三天两头受人欺负,我生的又是女儿,老东西也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些个姨娘奴婢,更是有样学样,全凑一起来欺负我!”

    她倾诉着似乎要哭起来,楚豫一声不出,静静听着,也等着她说后面的。

    好在她后面终于往正题上去,继续道:“几年前,我和女儿被三姨娘扇耳光,实在没办法,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我爹那天没喝酒,看了我脸上的伤,竟然对我说不要再回去了,等过两天,就从那家里搬出来,以后他养我。我当时很奇怪,我爹可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当初就是他说要么我去给人做小,要么就去窑子里做事,他养不了我,我才不得已嫁给那老东西的。

    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似乎又嚣张了不少,说等过两天不仅要把我接回去,还要反过来讨那三姨娘的女儿做小老婆。那几天,他们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像要做什么事一样。

    后来我当然没回家,过两天又回去了。再后来,他们竟像真的有钱了,我问他们,他们也不说,多说两句,就骂让我滚回去,别管他们,我也懒得管,就没再理了。

    再然后……竟然突然有一天,别人找上我,说他们去了。”

    石芝的眼中湿了起来,楚豫问:“你为何说怀疑他们是被人害死?”

    石芝立刻回答:“怎么可能他们两个人就那么一起掉水里了?我不信,我爹酒量很好的!”

    她抬起头来,见楚豫不出声,连忙又道:“对了,有,有一样东西!”说着她就从身上拿出一个叠成四方的小布包来,将那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同样叠成四方的一张纸。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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