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善茬!难道就没其他人脉,他们来京都,来给我请安,就是做好的准备。在我看,族长的位子,你们已经保不住了,不是说小瞧你,蟠儿他没这个本事!哪怕他平庸怯懦些,族长都不会丢,可他到处惹事生非,不知收敛!这两次衙门官司,你们搭进多少银钱去?你自己清楚!难道要等他将家败光了,将族人活活拖累死,到时,后悔就晚了!”
“大哥,我会好好管教他们,蟠儿还小啊,再过几年会懂事的!”
王子腾望入薛姨妈苦苦哀求的眼中,摇头道,“他不小了,林谨玉不比他更小,可人家就有本事坐在刑部公堂审问蟠儿。你醒醒吧,别拿大小说事儿,若不是你们母女当初做下那等没脸之事,林谨玉又怎会记恨于薛家。蟠儿之祸,皆由你们母女而起。到如今,族长之位都保不住,你愧不愧?”
薛姨妈心中酸痛,忍不住掩面痛哭,“我知道错了,大哥,可如今您就眼看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家业败落吗?”
王子腾也不去劝她,薛姨妈哭了几嗓子便改为抽泣哽咽,王子腾叹道,“你是晓得林谨玉的厉害,才会说一声错呢。你们族内之事,我毕竟是外人,如何插得进手去?你若是拖着,也得防备人家经衙门告状呢?那时你还有什么脸,蟠儿的罪过,被逐出宗都不为过,你自己决定吧。”
薛姨妈只得哭着回去了。
母女两个合计了半宿,也没什么好对策,如今王子腾尚在,薛氏宗族总不会亏了她们。
薛宝钗思量道,“妈,不如叫蠑哥儿过来,咱们一道想想办法。蠑哥儿送了礼,林谨玉这么快就了结了官司,想着蠑哥儿是个有见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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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蠑此刻正在别院给薛蝌上药,叫他说薛蝌就是个死心眼儿,当然也不排除这是吴忧的苦肉计,薛蝌挨了几板子,把薛蠑心疼得啥都招了。
其实没打多重,只是薛蝌自小也算仆妇丫头伺候着长大,哪里吃过这些苦。屁股青了一片,薛蠑拿了药来,温声道,“我给你揉揉。”
“不,不用了……你……你……”后面一凉,又一热,热布巾敷上去了,薛蝌整张脸跟火烧似的,连耳朵都红了。薛蠑不由好笑,弯了弯唇角,叹道,“我什么都说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薛蝌大惊,要起来被薛蠑按住了腰,仍执拗的扭过头,看着薛蠑,薛蠑给他一个微笑,“别担心,你不是一直讨厌我吗?”
薛蝌趴回榻上,心里有些烦躁,“是你酒后无德。”
薛蠑摸着布巾温度有些冷了,便拿起来给他擦了擦,挖出块药膏先在手上蕴开,覆在伤处慢慢揉着,手感真不是一般的好,笑叹,“其实那天我根本没醉,是装的。”
薛蝌气得就要起来,“你滚吧。”
“别乱动。”薛蠑轻拍了一下,薛蝌又羞又气,趴回原位,听薛蠑温声道,“我早就喜欢你。你就是个烂好人,纵然躲着我也不必到京都投靠大伯母他们,我知道你觉得跟他们亲近,可你看他们母子的品行,哪里是能靠得住的?我来这才几天,也听了不少薛家没脸的事,连带荣国府又是什么好的?你听我的,等事情了了,琴妹嫁了,咱们就回金陵吧。有房子有地的,何必依附别人?”
薛蝌叹,“其实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忠顺王不过拿我当个幌子,这京里的生意早被张德辉把持着呢,他跟忠顺王走得很近。”
“你呀,还是好好念书吧。”薛蠑笑,“你太善,不适合做生意。琴妹也快芨茾了吧?别让她住荣国府了,那不是什么好地界儿,我这宅子空得很,你们搬过来住,就是正经主子。寄人篱下,不是委屈了琴妹吗?”
薛蝌摇头,“妹妹大了,日后出嫁怎么着也得有长辈女眷出面呢?”
“傻子,现今皇商一革,薛家就与普通商家无异了。”薛蠑道,“再者,我跟几位长辈商量过了,长房无德,已不适合做族长。如今就你与长房血缘最近,族长之位理当由你继任。待你成了族长,族中多的是长辈愿意出头为琴妹打点呢。”
“这怎么行?”薛蝌觉得那人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摸到哪里去了,脸一红,忙提了裤子起身。薛蠑淡淡一笑,拿起汗巾为薛蝌系好,在榻上摆了个软软的垫子,道,“轻点儿坐。”
薛蝌斜歪着身子强坐了,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这族长哪是随便谁都能做的?我又没个做生意的脑筋。”
“听我说。”薛蠑从茶壶里倒了盏凉茶递给薛蝌,笑道,“天下没有不衰败的世家,何况我们商贾门户。贾史王薛,四家互为倚仗,联姻共荣,到我们这一代,长房薛蟠其实最有优势,舅舅为相辅、亲姨母为国公府二太太,娶得是皇商桂花夏家的独女,这种情势,族人才默许他长房继续执掌薛氏商铺。不过最不争气的也是薛蟠,这样的大好形势,皇商在他手里两次被革,我听七房叔叔说,去年年底分红,每房只得一万两,这够做什么?还不如四房撤股单干的利大呢。族人不满已经很久了。”
“那我就更不行了。”
薛蠑浅笑,眸光融融,“知道你不行,可是大家都同意了,你猜是为什么?”
“你,你提议?”薛蝌见薛蠑笑意更深,抬手推了他一把,皱眉道,“你这不是胡闹么?”
薛蠑抓住薛蝌的手,缓缓的摩挲着中指间那一小块儿茧子,笑道,“因为他们争执不下,谁也不服谁?三房不服二房,五房嚷嚷着要单干,六房七房早在外面另起炉灶了,实际上,现在的薛氏已经散了。他们同意你有三点原因,第一,薛蟠无德,早晚要惹下大祸,为了避免祸及宗族,必须要族长之位易手;第二,血缘上论,你的确是最合适最亲近的人选;第三,薛氏要分产,各房应得的股份红利铺面,全都分开各自打理,这样他们与你再无利益关系,除了宗族的几亩祭田,那合起来也不过几万两银子,谁会放在心上?何况每年家族祭祀等一应花销都要从里面出。而我,会推荐你做族长也有私心。你做生意不行,不过心肠好,喜欢念书,虽然也是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
这是在夸人吗?薛蝌硬听不出来,将手抽出来不理薛蠑。薛蠑挪到榻上坐在薛蝌身旁,浅笑道,“薛家并不缺钱,不缺人,之前我们靠着贾史王三家的势力,生意上风调雨顺,近年却是损兵折将亏了不少,究其原因,薛蟠无能,再者就是三家并不比以前了,而薛家在朝中无人。文润,你向来是悲天悯人的,你做族长,可以整敕族风,多培养几个读书人出来,让他们考功名。靠人终不如靠己,只有朝中有薛氏族人,薛氏才能真正站稳脚根。”
薛蝌低头道,“大伯母收留我们兄妹,我倒把堂兄的族长抢了去,这……”
“什么叫收留?我问你,二叔给你留的银子还在吗?”薛蠑挑眉问。
“在,我用了一部分给妹妹置办嫁妆。”
薛蠑有些吃惊,这个笨家伙竟然变精明了?忙问,“你没给大伯母骗了去?”
薛蝌敲他头一记,斥道,“你是怎么说话的,那是长辈!什么骗不骗的!”
“好好,长辈。”薛蠑眯着眼睛,搔了搔下巴逼问,“这不像你的作风哪,怎么没给大伯母收着?快跟我说,我为你可是搭了半条命进去。”
“嗯,那个,”薛蝌扭过身子,背对薛蠑,“我干嘛要跟你说,你派个人去跟大伯母说一声,别让她挂念,这两天我也没回去。”
薛蠑扶住薛蝌的肩将人扳扭过来,正对面的望着自己,才道,“行了,你别操这个心了。你被抓的这几天,我去荣国府给大伯母请安,人家提都没提你一个字,你还傻实在呢。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薛蝌轻声道,“你不知道,因着大伯母家,荣国府的亲外甥林家跟荣国府,闹得天翻地覆,满城风雨,还有什么银子之类的事儿……反正挺难听的。大伯母又不出门,蟠哥每日也不务正,倒是叫我去铺子里帮忙,我跟着就给妹妹置办了些。”
看来这家伙出来一趟,倒是多长了几个心眼儿,薛蠑冷笑,“我怎么会不知道?还好你留了一手,这就更该让琴妹出来了,你想想,亲外甥尚且不能相容,这荣国府是什么好人家儿不成?”
“之前大伯母还备了礼托琏二哥送到林府去了呢。”薛蝌道,“若不是荣国府帮忙,蟠哥的案子哪有这么快?”
“真是个笨的。”薛蠑揽住薛蝌的肩,笑道,“林学士你瞧着怎么样?”
“这么小就能得中探花郎,官居侍读学士,自然是个好的。”
薛蠑勾唇一挑,笑道,“何止是好。这是个极其厉害的人,别看年纪小,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初入京都时,只是个小举人,连个族人也没有,就荣国府一门子亲戚。这才四年,爵位有了探花考了还混到内阁去。这样的人,会主动与亲舅舅家闭门绝交吗?他绝不会留下现成的话柄与人的。那你就想,他与荣国府是真亲近还是假亲近呢?若不是荣国府真是得罪于他,他当初就不会大张旗鼓的闹臭荣国府的名声。在我看,两家是面合心疏,你们偏还拜托荣国府送礼?再者,蟠哥可是曾雇凶杀他的,他能轻易放过蟠哥!你们要求也是去王子腾大人府上求情面?王子腾是蟠哥的亲舅舅,是内阁相辅,怎么倒舍近求远了?”见薛蝌的嘴角抿了抿不说话,薛蠑明了的一笑,“是了,王子腾大人与林学士同在内阁当差,为何不开口相求?因为王大人知道,这个情面,不是好讨的。”
薛蝌信服的点了点头,“你向来比我想得周到。这才几日,你从金陵赶过来,马不停蹄的奔波,累不累?”
“不累,我看到你就不累了。”
薛蝌没好气的笑,仍是有些担忧,“你,你在屋里跟那个吴大人都说了些什么,要不要紧的?那个吴大人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相貌,歹毒的很。”
“没两下子怎么能做官呢。”薛蠑温声道,“应该无大碍。你别瞎担心了,听说你出事,我哪里还坐得住。这几天都在暗地里打听你呢?没想到刚露面就被吴大人的手下找到了。你若是不放心我,就听我的,等族里的事了了,千万别再搀和大房的事儿了。等太平后,咱们就回金陵去,如何?”
薛蝌抬头瞧薛蠑一眼,复又低下,没说话。
薛蠑握住薛蝌的手,捻了一下。薛蝌脸颊微红,薛蠑知他脸皮薄,凑过去碰了碰薛蝌的唇,轻声道,“那,就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长~~~嗯,晚上还有更,不过不知道几点会传上去,会有些晚,大家可以明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