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对。
无论齐晖对顾宁表现出怎样的依恋,顾宁都会觉得这只是普通的父子之情。虽然齐晖从来没叫过他爹——当年顾宁还觉得这是人生一大憾事。
那段时间,只要看到齐晖,顾宁就是幸福的。但只要回到研究岗位上,顾宁就是痛苦的。顾宁痛恨源火,痛恨源火计划。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吃人的项目还能继续下去,他无数次想逃离这个岗位,无数次想要毁掉一切,让这个项目彻底停止。
可是童声脆脆地问他,“如果不继续,英雄为什么要牺牲?”
顾宁迎着这种单纯的目光,茫茫然看了许久。
他的父母是英雄,英雄是为了全人类而牺牲的。在顾宁将齐晖救出来之前,他脑中早就被灌输了这样的概念。顾宁无法破坏这个概念,无法回答那句话,无法面对这种目光。他只能让齐晖一直这么相信。
而后大概在齐晖七岁的时候吧,源火计划重新公开在了世人的眼前。虽然仅仅过去两年,舆论却已经天翻地覆。地球已经越来越不适合居住,各类资源都濒临枯竭,越来越多人被源火计划所描绘的美妙前景所吸引,开始自发为这个项目摇旗呐喊,个体为全人类而牺牲是种光荣的论调也越发大行其道。
人体实验也不再被遮掩,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自愿加入进来,成为新的试验体。
顾宁与齐晖也终于可以走在阳光之下。那个废弃的环形空间站再一次被启用,他们和新的试验体一起居住了过去。因为人数上只是曾经的百分之一,他们只占用了环形空间站的一角,更多的地方还是维持着原貌,美名其曰纪念。
顾宁再一次看到了源火,齐晖跟在他的身边。
那团巨大蓝色的蓝色火焰,美丽,却恐怖。
齐晖盯着它看了许久。很难想象一个七岁男孩的目光能有多复杂,但当时齐晖的目光,就有这么复杂。憎恨,恐惧,期望,好奇,赞叹,平静,以及坚定。
源火有灵,而这个灵,其实曾经被源火吞噬过的所有人类的意识集合体。在看着它的时候,偶尔会觉得,那些人其实还活着,还在源火里面,还能与你目光相接。
“我们能驾驭它。”齐晖忽然用稚嫩地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鬼使神差的,顾宁知道他当时想要听到什么,于是顾宁说了出来,“它将造福全人类。”
齐晖回过头来,亮着眼眸,轻轻微笑了。
是啊,那是那些年齐晖所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在那之前,齐晖心底就算再开心,脸上也是没有笑的。
这段记忆便结束在这里,如同顾宁之后为了守住这个笑容所倾尽的一生。
而后顾宁的意识终于又浮了上去,在深深的水面下越浮越高。水面的光线逐渐近了,水面的景象逐渐清晰。
只是他始终还在水面之下,始终离彻底浮上去还差一步。
隔着这层水面,他又看到了齐晖。齐晖已经将手心紧贴在他的脑门上,脸色已经惨白得不像话,满头满脸都是汗珠。
顾宁一时间感慨万千。
当年那么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看到吾儿长得这么好,为父心中甚慰……嗯?
刚取回的记忆终于与失忆后的经历结合在了一起,顾宁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件事情。
哎哟妈呀!
我把你当儿子养,你却特么的一直想x我!
你特么还趁着失忆泡我!
一吓之下,顾宁才发现这间空屋里不只有他和齐晖,还有一层浓浓的深蓝雾气。
那个和顾宁当年一模一样的变异体就这么出现在了齐晖眼前,含笑望着他,“很吃力吧?别勉强了……把他还给我。”
齐晖抬起头,看了过去。
半晌,齐晖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非得盯着他?”
变异体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你又……”齐晖问,“为什么会是他的样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什么吗?”变异体垂下了目光,认真看着顾宁的脸,“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是我所制造的身体,是我为了复活所做的准备。”
齐晖的双手不由得一抖。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活过来吗?我也一直这么想着,我一直都想要再见到你,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可是这太难了,哪怕依靠着源火,也直到现在才造出这么一个完美的容器。”对方又抬起目光,盯着齐晖的双眼,说得像真的一样,“你怀里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驱壳。把他给我,我才是你一直在等的人。”
顾宁当时就震惊了: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物!
看到齐晖似乎有所动摇,顾宁顿时忘了之前的惊吓,万分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