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晖叹了口气,这才总算松了口。
接下来齐晖所说的事情,倒是和顾宁此前的想象差不太多。
那时候顾宁和齐晖同为试验品,被试验的方向却有很大的不同。身为那场事故唯一的幸存者,齐晖当时的身体虽然还不是现在这样,但已经与常人有了不少的差异。大致上,当时的源火研究团队,是通过对齐晖的试验结果得出一部分推论,通过这种推论研发出药物或其他人体改造方向,再试用在顾宁身上。
如果一切完美,顾宁或许能被打造为第二个齐晖,但推论与实际总是会有些差异,理论上的完美总是不可能的。幸好顾宁运气不错,顺利活下来了不说,也没有被那些试验给整得太过奇怪,只是和常人有些差异,也和齐晖不尽相同而已。
要细说这差异,就得先说齐晖的特殊之处。要说齐晖的特殊之处,就得先还原那场事故。源火吞噬了整个空间站,然后又将整个空间站给吐了出去——这说来是挺简单的一句话,实质却是——源火将整个空间站转化为了与自身相同的物质,然后又通过再一次转化,将整个空间站给还原了。
毕竟源可以转化任何物质,任何物质也都能转化为源。
只除了一样——生命。
哪怕对源火而言,生命也是一个太过复杂的物质。几乎所有拥有生命的个体,在经历过这个转化又复原的过程之后,都成为了最粗糙的晶源。只有齐晖是个意外,谁也不知道这个意外是怎么出现的,就连源火也不知道。
“那家伙最开始吞噬整个空间站的时候,好像只是为了好玩。”齐晖微带嘲讽地说了这句话,“在那次之后,它才知道还有东西是它转化不了的。”
源火因此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在那段时间里,源火也因此一直蠢蠢欲动。
而齐晖明面上的特殊之处也很快被别人发现——他能和源火交流。
那时候源火研究团队已经可以通过对某些变量的观测来推断源火的意志,但齐晖能与源火所进行的交流,比他们要直观得多。
“因为那一场事故,它对生命有了兴趣,似乎一直想要试着再弄出一个生命出来。”说到这里,齐晖看了看天花板,“但是它一直不成功。所以在安分了那么久之后,它渐渐地……想要吞噬更多的人。”
源火虽然有灵,却并不同于人。从一个意志的产生,到根据意志产生动作,源火可以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一切本来是可以补救的。研究团队原本及时发现了源火这个危险的想法,也及时汇报给了上头的权力机关,却被权利机关给无视了。
“更准确来说,他们乐见其成。”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说到这里,齐晖的语调中依旧带着恨,“他们希望看到源火吞噬更多的人类,只因为想看看源火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反正他们远在地球。当时空间站里那么多自愿者,在他们眼里都不是命。”
“后来呢?”顾宁忍不住问。
齐晖不再答话,只是深深看了顾宁一眼。
就这一眼,顾宁不知怎么着,就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因为经受过大量的试验,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必然,顾宁成为了与齐晖不同的另一种特殊。那个时候,因为他同样也可以和源火交流,他被委任为了那个空间站的第一负责人。他曾经试图让其他的自愿者逃掉,却又在那个时候发现了他们对源的依赖,发现他们早已经被源同化。
一筹莫展之际,顾宁只有那个选择。
应该说,幸好顾宁还有那个选择。幸好顾宁那时候已经足够特殊,幸好那么多试验已经让顾宁远超凡人的范畴。他顺利以自己为代价,以主动投身于源火为条件,说服源火放过了其他所有人。至于源火会不会信守承诺,其实并不重要。在融合了顾宁之后,源火的意志便产生了变化,似乎是被压制了一般。最终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只留下一个齐晖,一个人发了疯。
“你留下了许多东西。”齐晖道,“你消失之后,对源火的研究仍然在继续。”
“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顾宁问着,以为齐晖是又经受过更多试验。
然而齐晖只是摇了摇头,“在你消失之后,我跳到了源火里面。”
顾宁一惊。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找到你。”齐晖垂着目光,语调寂寥,“可是无论往里跳多少次,我也无法像你和其他人一样,被源火完全吞噬。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说起来还是个活人,但实际上,早就不知道该算成什么了。”
顾宁默然无语,只能伸出双手,将齐晖两只手拢在自己手心中,无声地安慰着。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长生,自在,想怎么就怎么。”齐晖道,“发现源火开始受我压制,也是在那之后的事情。现在源火也不算什么太大的威胁了,一切都挺好的,只是……”
说着,齐晖又看着顾宁。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无法解释:为什么顾宁又忽然出现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
齐晖笑着道,“它终于还是成功了吧?”成功地将第二个生命给复原了,只不过倒退了几十岁。
顾宁抬头望着天,沉默了半晌,发现也只有这个能解释。
“我想去见一见源火。”然后顾宁道,“让我见一见它吧,或许我现在和它还能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