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女子的话就把她真的咯嚓掉。
“臣女温氏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皇帝看着大殿上的小女子:目光清明,举止端方。“你不怕朕杀了你?”
“回皇上,秦皇汉帝各领风***数百年,论风流人物当数今朝,一代天骄的皇上更是英明神武,怎会因小女子说了几句实话就要杀小女。”
这是什么词儿?
新鲜又奇特。
那言辞之间,竟是连秦皇汉帝都不搁在眼里,把群臣夸了,也把皇上夸了。
皇帝一愣,正要笑出声来,却突地转肃,“不要以为说几句好话,朕就会轻饶你。”他一转头,对皇后低声道:“照朕的吩咐着办,不要让他们瞧出来。”
“是。”皇后轻应一声,临离开的时候,冲温彩微微一笑。
温彩立时便明白,她不会死了!
只是,皇帝把她带回宫做什么?
“来人,赐温六小姐坐。”
一个皇帝,给一个年轻小姐赐座儿,怎的这场面古怪得紧呢?
温彩谢了恩。
皇帝道:“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彩如实把九公主、冷时欺十公主的事说了。
末了,她提裙跪下,深深一拜,“皇上,十公主是您的女儿,臣女奏请皇上给十公主一个公道。”
大总管垂着头,这女子当真够大胆,公然与淑妃为敌。
皇帝若有所思,要不是今儿见到十公主,他不会忆起那个人——秦德妃。十五年了,他整整十五年没见过秦德妃。犹记当年,秦德妃初入太子宫,比现在的小十稍大些,却已出落得水灵秀美,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而他登基亦有十八载。
温彩静默地跪在中央,不惊不惧,目光沉静,她总觉得如芒刺在背,就似暗里有眼睛在盯在自己,似要把她盯着一个窟窿来,她想扭头去看,到底是谁在偷窥她却终是抑住。
她的感觉没错,在通往偏殿的珠帘后头,有两个钦天监会相面的官正对温彩品头论足,其中一人手拿个女子画像,“目光清明,乃是正义之人;额饱满,硬堂红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贵相;五官如雕琢的昆山美玉,容貌端方……”
另一边偏殿,皇后又与两个会周易的钦天监官正合八字、看命格,官正拿着六女子八字,正在掐指细算。
过了良久,皇后方轻言细语地问道:“哪个女子是大富大贵的命格?我正想挑出一人来指给本宫娘家的侄儿。”
官正欠身道:“禀皇后娘娘,除了这个六月十三出生的女子,旁的都成。”
“这是为何?”
另一人竟有些激动,“回皇后娘娘,这八字……是不是袁老监正遇到的那位顺姑娘?是……真凤命格。”又行一礼,“微臣斗胆,皇后娘娘能允微臣见见她么,微臣还是第一次遇到生有如此八字之人。”
皇后冷声道:“这六人的八字是皇上给的,至于这女子是何人,本宫也不知是谁?”
温彩……
竟然是真凤命格!
皇后有些小小的激动。
“她的命格到底如何?”
“回皇后娘娘,这命格乃是旺国旺夫的命格,乃是女生男命,是与永乐皇后一般的人物。”
“好了,本宫知道了。今儿这事,你们俩把嘴闭紧了,要是往外透出一个字去,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两人又喜又惊,喜的是,瞧这样子,是有人已经找到那女子。惊的是,不敢说出去啊。
可这女子到底是谁呢?
七公主见温彩一见养心殿,大半个时辰也未出来,心下担心,自己先进了大殿,行罢了礼,笑道:“父皇,我好久没见彩彩了,能不能让我带她下去玩。”
“带走吧!”
温彩在这里静默地待了大半个时辰,皇帝自批阅奏章,却在暗中观察,她就静静地跪在那边,不急不燥,盯着大殿的地板似在想什么事,因她一会儿含着笑,一会儿很兴奋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在担心什么……
皇帝一抬手:“温氏,跪安吧。”
温彩道了声“谢皇上”,随七公主出了大殿。
一出来,就揉着膝盖。
皇帝又对外头道:“传下一位女子进殿。”
那女子见礼,静跪在大殿中央。
皇帝给了皇后六个女子的八字,同样又请了六个女子进大殿,让钦天监的人按八字批命、据面相批命,甚至还摸骨批命……能用的都一古脑儿地使上了。
袁天瑞不是说温彩乃是异世真凤么?
他就要瞧瞧,这些人能不能从中认出来。
要是认不出来,他就当他们放了个屁。
温彩是第二个进入大殿的女子,在她跪的过程中又有两个女进来过,然后她们便陪温彩一道跪在那儿了。
令温彩好奇的是,这两个女子并不是宫娥打扮,倒像是哪家的小姐。
温彩一出养心殿,揉着膝盖:“华华,我的腿都快酸死了。”
“我若不来,你指不定跪到什么时候。”
温彩吐了口气,弯腰捏着小腿肚,“你派人与小十说一声吧,免得她担心。”
“好。”七公主应了,唤了个太监,让他去传话。
温彩随七公主到了虹锦宫,躺在偏厅的榻上,一身慵懒,身上已经换了一件七公主早两年前穿过的宫袍。
七公主也她一并躺在一侧,呢喃道:“彩彩,我有哥哥了。”
“你当然有哥哥,还有几个哥哥呢。”
七公主瞪了眼,“我是说同母的哥哥。”
温彩失声笑起来,“皇后娘娘有喜了,就算有喜,也不能过几月就生出个比你大的皇子吧?”
“你……”七公主气恼。
温彩顿时定下心神,世人皆说皇后膝下无子,其实皇后有一个儿子,所有人都说三皇子夭折了,可她却知,三皇子现下还活得好好的,只待皇后千秋寿节,三皇子就会重回皇家。她勾唇笑问:“你有哥哥?难不成你三哥好好儿地活着?”
“你知道我三哥?”
七公主翻坐起身,面露惊色。
三皇子慕容恪与二公主景阳原是龙凤胎,听说在三岁那年掉入御花园荷花池,之后便染了风寒,不久夭折离世。
温彩惊道:“三皇子并没有死?”
七公主欢喜地笑着,“也许过不多久,你就会见到他。我告诉你吧,其实今儿父皇、母后出宫,原是去春晖庙还愿的。当年我三哥本就没死,是钦天监的袁老监正占卜、算命说,我三哥要想平安无事地长大成人,就得送出宫去。后来,我母后就在谢圣母面前发愿,只要她保佑三哥平安,待三哥归来之时,就去春晖庙还愿。”七公主不知道的是,皇帝出宫还为了验证袁老监正的占卜,说“老龙稚凤会相遇”。
早前温彩的疑惑,此刻得解。
三皇子没死,顺王和安王争斗了数年,岂不要落空?只是她却知道皇后千秋寿节那日会发生一件大事,也是这件事,让顺王、安王立分高低,而这个皇后与顾家满心想要保护的皇子竟没有逃过一劫。
天朝皇家早有祖宗规定:立储之时,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立贤不立庸。三立、三不立间,立嫡排在第一位的。皇后有子,岂能落到安王、顺王二人身上?
七公主有胞兄了,难怪她提到三皇子时眉飞色舞,跟捡了个绝世珍宝一样。七公主微微一笑,“彩彩,要是我三哥回来,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说什么傻话呢。”温彩面容平静,“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是和离女,在京城的名声很难听,不攀这高枝儿。皇后娘娘和景阳公主一定会帮他挑个最好的女子为正妃。”
两个人躺在榻上说话儿,而宫外温青与慕容恒得了消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二人在宫门前一碰面,相携入了宫中。
皇帝、皇后又问了相面的几人,“六位小姐里,哪位小姐面相最好?”
两人异口同声:“温家小姐,虽不是最娇美的,但一定是最有福相。”
又私下问了摸骨的官正,也说是温彩。
最后又问了几个抽的签,这签有数百支,是让她们六人不同批次进入大殿,然后每人又选一只签文,当时温彩与另两位小姐在,那两位小姐生怕落后,抢着选了签筒,这没人要的就被温彩得了,她拿到手里一阵摇晃,其中一支就跳了出来。
“一百八十号,这是什么签?”
袁监正垂首答道:“禀皇上,这三百支签是从护国寺取来的,受佛前供奉已有三百年之久。一百八十号,乃是帝王花。”
“帝王花……”
皇帝若有所思。
皇后道:“此签何解?”
“得此签的女子,若非生于皇家,就必嫁入帝王家。”
皇后恍然所悟,难道温彩注定要嫁给她儿子慕容恪。
虽然温彩早前嫁过一回,念在她尚未及笄的份上,又有旺夫旺国之命,她岂不计较了。再则,七公主与温彩交好,温彩那性子皇后还算喜欢,率直、坦然、大方,虽长得不算很美,但模样还过得去。
待钦天监的臣子离开后,皇帝夫妇俩沉默了良久。
最后,还是皇后打破了宁静:“皇上,今儿在春晖庙的事,你是不是还得给个处置?”
温彩的话又回荡在皇帝的耳畔,这姑娘时而正直,时而狡黠
“回皇上,秦皇汉帝各领风***数百年,论风流人物当数今朝,一代天骄的皇上更是英明神武,怎会因小女子几句实话就要杀小女。”那话不仅拍了皇帝的马拍,拍得让他高兴,同时她还有傲视青史之意。
“哈哈……”
皇帝放声大笑起来。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可是有主意了?”
“传朕旨意,冷时胆大妄为,目无皇家,胆敢让十公主侍茶,将冷效连降***、罚俸半年,责其在家严加管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