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了些,也比记忆里的人乖巧了很多,也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想,若是当年他没有对她苦苦相逼,或许,她一直会装作乖巧可人的样子吧,他也就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来,她也是有情绪的。
前世,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梦见她巧笑嫣然,可一旦他靠近,便会听到她的控诉,她说陛下,奴婢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奴婢也有感情,也有知觉,可在您面前,奴婢不会哭,不会笑,奴婢觉得自己就像个怪物一般,您放过奴婢吧,安平公府,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无论他怎么折辱她,无论她是屈膝跪在自己面前,一遍一遍的叫着自己陛下,可她的骨子里还是那个安平王府里高傲的郡主。
沈幼安感觉到齐景焕的目光,心里有丝疑惑,还有些......惶恐。
“都下去吧,一群人围着朕有什么意思,沈司寝留下伺候,其他人都下去。”
该来的还是得来,原以为皇帝陛下自半月前沈幼安病了一场后,对她也宽容些,没想到这沈幼安刚刚痊愈,这陛下又开始找茬了。
不外乎他们都这么想,实在是齐景焕以往的作为劣迹斑斑,让他们不得不猜测,陛下,这是又要挑沈司寝的刺了,真是可怜了沈司寝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沈幼安长相秀而不媚,性格温婉大方,和她相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在加上她天生骨子里的高贵,让人觉得她就该是娇养着的,是以陛下每次找她的麻烦,他们心里大多都是同情的。
碧彤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便跟着众人一起退下了。
“沈幼安。”
“奴婢在。”
“坐吧。”
齐景焕拍拍身旁的凳子,末了加上一句;“这是命令。”
这半月以来皇帝陛下各种稀奇古怪的命令沈幼安已经领教过一番了,此时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那日,林昭容为何罚你?”
不是齐景焕要明知故问,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从高和隐晦的话语以及他自己脑子里残留的那点记忆他大概也知道了那日是自己故意让沈幼安碰见林昭容的,可正是他知道,才要装作不知道,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故意的,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是他要让沈幼安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果然,沈幼安听了他的话后愣了一下,随即道;“那日,奴婢冲撞了昭容娘娘,才会被罚。”
“胡说八道,你一个御前女官,无缘无故怎么会冲撞了林昭容,定是那林昭容蛮横,无故牵连了你。”
这,这让沈幼安怎么接下去好,是说那林昭容确实是故意的,还是说这件事不是陛下您默许了的吗?显然她不敢说,谁知道这又是不是陛下故意的呢?眼下,显然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朕平日里头政务繁忙,竟是不知道身边竟还有这等人,在朕面前温柔小意,私底下心肠却如此歹毒,真是可恨。”
皇帝陛下说的正气凛然,好像这些事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沈幼安也只能听着了。
许是没有人附和,皇帝陛下也觉得没了意思,沈幼安见他不说了,连忙奉上去一盏茶。
齐景焕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自然的将茶盏递给她,有一瞬间,他晃了下神,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般了眼前的人还在,真好,前世他总是喜欢睡觉,因为只有在梦里才会有她的身影,一醒来她就会消失不见,可他又总是失眠,睡不着觉,有时候在睡着了,在梦里,也会被那大片大片的血迹给惊醒,可如今,眼前的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的,是活着的。
“陛下,陛下。”
沈幼安歪着头唤他。
“怎么了?”
齐景焕恢复正常。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唤太医来瞧瞧。”
齐景焕深呼了口气,微闭双眼,心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些都只是梦,现在才是真实的。
他扯着嘴角对沈幼安笑了一下,让沈幼安再一次惊出一身冷汗,往常陛下这般笑,那就是没有好事发生了,换句话说就是她要倒霉了。
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陛下对她的敌意,可是这半月以来的修养,让她差点忘记眼前这人还是那个皇帝,也许离他越近的时候,她心里的恐惧才会越盛,就像此刻,她强忍着坐在这里,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她的腿,在不停的颤抖,是的,她怕,她怕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