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6 搬家

    原来，一个人离开家久了，也会觉得陌生的。

    简紫铜走出车站，站在大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

    S城，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摸样了。

    计程车在城市里兜转着，简紫铜犹豫了下，这才说出了简家的那条马路。车子就往那里去，高楼大厦耸立，和A城没有什么区别。而后就在一片商业街退下来，司机在前面道，“小姐，到了。”

    简紫铜感到诧异，“是这里？”

    “没错，就是这里。”司机报着她所说的马路，确是没有错的。

    简紫铜愣住了，她瞧着窗外。

    人行道，斑马线，红绿灯，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购物大厦的液晶屏幕，正在做促销的广场人群，还有穿梭着的男男女女。

    这里哪里还有简家院子的影子？

    一点也没有了。

    早没有了。

    简紫铜愣愣地瞧着，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日桥简国天回家的情景，也在眼前渐渐模糊了，却又那么记忆深刻。她莫名的，眼眶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直到司机又喊了几声，这才让她回神。

    “不好意思，麻烦你再送我去另外一个地方吧。”

    车子又往前驶去，穿越过道路和人群。

    两旁是巨大的树木，简紫铜并不认得那是什么品种，只是知道并不是梧桐树。却还能记得，当年简国天曾经带着她一起回家。那些枝桠，那么茂盛，冬日里却是光秃秃的，交错着，横生地，往天空刺去。

    来年夏天，应该是会枝繁叶茂的吧。

    铜铜。

    简国天桥她的手，忽然将她抱过头顶。

    爸爸，爸爸。

    铜铜，快点长大，要长成这些树那么高。

    爸爸，为什么树上的叶子都没了呢。

    那是因为夏天要来了。

    夏天？

    是啊，那是爸爸最喜欢的季节。

    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铜铜，就是在夏天出生的。

    **************

    那是S城郊外的墓园。

    车子到了园门口，简紫铜付了车钱下来。寒风瑟瑟，有些阴冷。她将衣服滤拢，拉着行李箱，就这样慢慢走了进去。却记得那一年，是怎样走进这里的。那是简国天的葬礼，来人寥寥。

    她一直都沉默着，只是走在那副棺材的旁边。

    仿佛这样，就好似简国天一直都在。

    放眼望去墓园清冷，这个时候，没有几个人会来祭拜。

    沿路停下脚步，摘了几朵野花而后再前行。

    在那一座一座的墓碑尽头，简国天就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记忆如此深切，竟然在过了十余年后也不曾忘记，他是在哪里。简紫铜终于来到了简国天的墓碑前，行李箱的滚轮也停止了隆隆声。

    简紫铜低头，瞧见了那座墓碑。

    简国天的照片，那黑白的照片里，依旧是清秀好看的英俊面容。和记忆里没有半点区别，那样的温柔儒雅。

    那是她最爱的爸爸。

    简紫铜一时间沉默，而后才取出了手帕，将墓碑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她蹲了下来，将那几朵花放在了简国天的面前。

    扬起唇角，简紫铜说道，“爸爸……”

    可是就这么望着简国天的照片，就只是这么一张口，眼泪就落了下来。简紫铜急忙去擦，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哭泣，更不喜欢在简国天面前哭泣。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这样脆弱了，动不动就哭，那是长不大的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爸爸……”简紫铜哽咽，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你瞧瞧我，我长大了，真的。”

    “我没有孤单的，这些年我没有孤单的。所以你放心，叔叔和阿姨都对我很好，还有孜然，她也和我很合得来。我考上大学了，是A城大学，A城最好的大学。科系也很好，当时很热门的，我还是前几名进去的呢。你以前总是说我，不好好念书♀下我没有让你失望，我是拿着奖学金入学的。”

    “S大的校长，还和我握手呢。”简紫铜微笑，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仿佛如此这般，就会让简国天放心，“爸，叔叔前年生病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和他碰到面。你要是见到了他，就转告他，阿姨挺好的，孜然也挺好的，让他放心吧。”

    “爸……”简紫铜微笑着说着，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的酸涩翻江倒海，汹涌而出，“这些年我没来看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很寂寞。”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不想来，真的，我一直很想回来看你的。爸爸的照片，我一直都放在身边，一直都带着。爸，其实我……”简紫铜的声音哽咽，带着哭腔道，“其实我一直不敢来，爸，对不起，我其实是不敢来……”

    “如果那天，我没有生病，没有任性，没有撒娇，没有要给你过生日，那么爸爸，你也不会出事了……”

    “爸，对不起，你瞧，我真是不听话。”

    “说好了不哭的，说好了的……”

    简紫铜就像个孩子似的，在简国天的墓碑前哭了好一阵。哭到抽噎不止，这才退哭声。她感到累了，行李箱就放在脚边，她在墓碑前坐了下来。她的头靠着墓碑，望着远方的天空，有一丝湛蓝，映入眼底。

    她喃喃说道，“爸，你太坏了，这些年来，我就梦到过你几次，你都不肯来我的梦里。”

    “我忘记告诉你了，我遇见秦昱笙了。”

    “爸，你还记得秦昱笙吗？”简紫铜说着，扭头去瞧墓碑上简国天的照片。

    简国天微笑着，仿佛是在告诉她，他当然认得的。

    秦昱笙，不就是他么？

    简紫铜点了个头，“恩，就是那个讨人厌的。”

    “爸，你一定想不到，我竟然和他谈恋爱了，和他在一起。你问我是谁追的谁？我怎么会去追他？你也知道我有多讨厌他的，当然了，当然是他追的我。他是怎么追我的？他啊，在餐厅里给我拉奏小提琴，送了我好多好多花，都用货车来装呢。那次我和他吵架，我就是不原谅他，他就生病了非要我去看他……”

    “什么？你不信？也是，他从小就不生病，他是装病的！后来啊，我就说只要时光倒流，我就原谅他！结果呢，你知道吗？他真的让时光倒流了！哈哈，其实就是时钟往回走而已！”

    “爸，秦昱笙好厉害的，会画画，会七个国家的语言呢！他现在呢，是秦氏集团的经理，其实以前也当过总经理的！他很聪明很能干，我想哪个女孩子嫁给他，就挺开心的，不过也挺倒霉的。他就是个冰块，又不爱说话的。”

    “可是我啊，我好喜欢他。”

    “真的，爸，我好喜欢他。”

    “如果早知道我现在会这么喜欢他，小时候我就不欺负他了，上学放学的时候，我应该紧紧牵他的手才对。我才不让他走，就让他一辈子都留在简家，就让他不准离开我身边。”

    简紫铜侧目，只见简国天飞扬的嘴角，好似在取笑她，有多么的不知羞。

    竟然这样一个劲地夸赞秦昱笙，好似天底下的男孩子，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可是现在，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爸，你就别问我为什么了，我想有点自己的小秘密。”

    “我啊，没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的。”简紫铜如此的坚决，重复说道，好似这般，就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然而下一秒，她的眼中，还是有化不开的惆怅。

    简紫铜垂眸暗想，轻声说道，“可是，不知道以后和秦昱笙结婚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一定要比我温柔可爱，也要比我贤惠能干，这样才能配得上他。希望她能对他好一点，希望不会再有人反对了。”

    简紫铜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了无数，一直就说到了天色变暗。

    守园人在清扫墓地，远远地看见了，提醒她时间快到了，让她快快离开。

    离开。

    不，其实不想。

    可是却不能。

    她不能任性了。

    简紫铜只能咬牙起身，她拿出手机瞧了瞧时间，已经不早了。

    “爸爸，我走了。可能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别怪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你要对我放心哦。”简紫铜微笑说着，提过行李箱，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墓园里的野草枯杂，一道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着。

    简紫铜抬头，忽然停步。

    望着那片渐渐黯淡下去的天空，忍不住喊道，“秦昱笙，我爱你！”

    秦昱笙。

    我爱你。

    简紫铜这么对自己说。

    喊完这一声，简紫铜怔怔地瞧了半天，而后继续低头前行。

    离开，往更远的地方去。

    那抹身影，终于消失不见了。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现在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机场的甬道，秦昱笙一下飞机，就给简紫铜打了电话。

    可是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

    秦昱笙有些狐疑，可是前方有人呼喊，“笙！”

    那是宋嘉行和李博然。

    秦昱笙迎了上去。

    两人打了声招呼，宋嘉行询问了下阿姨的病情，秦昱笙简单的应了几句，大抵情况就是不怎么好。而后另一边，一组医疗人员组成的队伍推着病车而出。而病车上的女人，则是林如思。

    直接包了一个机舱，特别的隔离和保护。

    三人瞧见林如思出来了，立刻就上前。

    李博然这边接到了秦昱笙的电话，所以就带了人在这里等候着，等着到时候接应。

    一行人赶紧出了甬道，往机场外边去。

    林如思的情况还算稳定，并没有如此的形成而受损，只是依旧很虚弱。

    从机场辗转到医院，李博然全面负责相关手续，在第一时间入住医院特别安排。等到忙完了，林如思躺在了A城的病房里，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了心，行程平安无事，一切都安好。

    李博然道，“笙，挺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你放心。”

    宋嘉行亦是道，“这里有李博然，一定没有问题的，你也回去休息休息。”

    两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以来，秦昱笙憔悴了不少。

    眼下的乌青，清楚可见的。

    秦昱笙瞧了林如思一眼，她正平顺呼吸着，安然无恙。他收回视线，朝李博然道，“谢了。”

    李博然一愣，爽朗应道，“客气什么。”

    随即秦昱笙就和宋嘉行离去了。

    到了停车场，宋嘉行道，“阿姨现在回来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两个国家，两个城市，这样的分别，总归是太遥远的距离。

    秦昱笙漠漠点头，又是两个字，“谢了。”

    “这两个字我可不爱听，行了，回见。”宋嘉行径自上了车。

    秦昱笙也上了车，他要赶去秦家。

    只是拿出手机，再一次地按了拨打。

    那个重复的号码。

    然而那头的回复，却是一如刚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现在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无法接通？

    恐怕是没电了。

    她总是笨笨的，大概是忘记充电了。

    秦昱笙这么想着。

    然而开机时的那一则简讯，让他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

    只是简单一句——秦昱笙，你一定要听话。

    离开了医院的秦昱笙，先是赶去了秦家。

    天色已黑，正是晚餐的时间。

    秦昱笙赶到的时候，众人正在餐厅里用餐，秦启威，戚芳，秦重孝，秦孝正，胡锦绣都在。

    一家人全都齐了。

    胡锦绣并不知道林如思在英国病危的事情，而她只知道秦昱笙出差去了，只是单纯地问道，“大哥这次去了好久，什么时候回来？”

    秦重孝不出声，秦孝正凝眉。

    戚芳垂眸。

    唯有秦启威开口喝道，“这么没有规矩，吃饭说什么话！”

    胡锦绣嘟哝道，“我已经吃好了。”

    秦启威一瞧，她果然已经放下碗筷，“餐桌上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了？”

    胡锦绣撇了撇嘴，不出声了。

    却在此时，管家喊道，“老爷，秦少爷回来了。”

    就在管家身后，秦昱笙不疾不徐走了进来，那道高大的身影闪现，秦启威力一瞧，果然是一件单薄的外套，里边就只是衬衣而已。他收回视线，沉声说道，“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说的。

    管家在一旁沉默，只是微笑。

    秦昱笙望着众人也不多言，“爷爷，我在书房等您。”

    显然，秦昱笙是来谈事的。

    戚芳问道，“昱笙，吃饭了没有？”

    秦昱笙漠然，对于这个问题，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胡锦绣却一下起来，立刻疾步奔到他的身边，“大哥，你刚刚下飞机回来吧，那一定还没有吃饭。飞机餐的味道真是有够难吃的，还是先吃饭吧。爷爷也还在吃饭，你们吃好了再谈事情嘛。”

    秦重孝也道，“大哥，先吃饭吧。”

    秦孝正只是坐着，然而他的沉默，似乎代表了邀请。

    戚芳立刻命人添了副碗筷。

    众人这么一说，又被胡锦绣拉着，秦昱笙只得坐了下来。那个座椅，却还空着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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