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样儿顿时来了兴趣,三两下又从土里扒出一个:“小姐,这里怎么会埋着这种东西?”
我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来:“显而易见,还用我给你解释吗?”
小样儿还未说话,惠儿当先兴奋地嚷道:“我知道了,小姐,是有人故意用猪脬装了朱砂水,埋在这里。花匠砍这株紫藤的时候,花根晃动,扎破了猪脬,朱砂水渗出,所以被误认为是血。”
“天哪!是谁这么坏,害得我昨天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兰儿不好意思地说,有些被捉弄的气愤。
小样儿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岂止是你,整个府里现在都风声鹤唳,被吓得不轻,这下我可有吹牛的资本了。”
我沉吟片刻,摆摆手道:“这件事情先不要传出去,别人问起的时候你们也装作害怕的样子就好。”
“为什么,小姐?”兰儿和惠儿齐声问道。
我无奈地耸耸肩,笑道:“你们忘了吗,我过两天,伤好一些,便要被送去浮华庵了,留你们在府里我挺不放心的。莫如便这样吧,别的院子的人也不敢上门欺负你们了,闭了门户,过几天安生日子。”
惠儿和兰儿都沉默了不说话,小样儿撅起嘴很委屈地说:“小姐,你不带我一起去吗?”
我习惯性地摸她的包子头,虽然进府不过几日,她的头发已经不再那般枯黄,似乎抹了一点玫瑰油,顺滑多了:“没办法,小姐我是受罚去反省思过的,就连祖母也只带了四姨娘一人贴身伺候,我怎么能带你们去呢?你这般聒噪,岂不搅了那庵里一方安宁?”
小样儿撇撇嘴:“小姐你又嫌弃我了。”
我的心情莫名大好,哈哈笑了两声:“我可听说你现在每天是无肉不欢的,府里伙食好,安心等我回来,到时候紫藤花也开了,我做紫萝饼给你吃。还有,你要好好看书,我回来可要考校你的学问。”
小样儿闻言低下了头,用脚尖蹭着地上的泥土,看起来颇有些难过。
“怎么了,小样儿?一听说考试就心虚啦?”我打趣道。
“小姐,”惠儿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袖:“上次青茵小姐赶我们出锦绣苑的时候,将你借给小样儿的医书,撕坏了一本。小样儿上去抢,被青茵小姐打了两个耳光,踹倒在地上,胳膊肘都擦破了。”
我去拉小样儿的手,她瑟缩着向后退了两步,我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她才慢慢地走到我跟前。
我挽起她的袖子,瘦弱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片擦伤。她慌忙将自己的袖子撸下来盖上,嗫嚅道:“小姐,我不疼,已经结痂了。”
我伸出手,弯腰摸了一把她的脸,心疼地说:“傻瓜,一本书而已,小姐这里还有很多,自己的身子才最重要,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吗?”
小样儿葡萄似的眼睛里逐渐氤氲起一层雾气,瘪着嘴,终是忍住了,欲言又止。
我叹了一口气,俯身问她:“小样儿,受了委屈,想不想报仇?”
小样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小姐,我不委屈。”
我瞪了她一眼,装作恶狠狠地说:“说实话!”
她立即改了口风,低声道:“想。”
声如蚊蚋,却异常坚定。
“这就对了,小样儿,以后没有必要同我说那些违心的话,你就是你,在我面前做最真最纯的你。”我低下头望着小样儿的眼睛,微笑着鼓励她。
这个府里的人全都浓妆粉墨,给自己选了一个截然不同于本真的面具,不知道她们带着累不累,反正我这几日里,听从九姨娘的话虚以委蛇,感到身心俱疲。
小样儿还小,我不希望她再被套进这个模子里,同府里的其他下人一样,说着千篇一律恭维的话,带着大同小异的面具。
可能是因为小样儿还小,我从她的身上能够看到一点,我在云雾山时无忧无虑的影子。我不自觉地同她亲近。
有可能,我这样教她,会让她以后四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但是最起码,她还是她自己。
兰儿和惠儿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不要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了,我们一点都不委屈。”
惠儿也开口道:“我们做下人的,地位卑贱,若是遇到严厉的主子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我们这点事情小姐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可是,青茵不是你们的主子,我才是。纵然是你们犯了错,也轮不到她来教训你们。我苏青婳不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但是也不是任别人揉圆捏扁的面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正色道,语气铿锵,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