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笔大生意,仰仗的就是二夫人的娘家,所以八姨娘就认定,老爷必然是因为攀附织造局的权势,为了钱财利益而不顾及骨肉亲情,弃家人安危于不顾,愤尔争吵起来,尖锐而刻薄。
老爷正为生意上的事情烦心,忙得焦头烂额,觉得她是为了争宠无中生有,不可理喻,就说了几句重话。
八姨娘哭着回到府里以后,越想越生气,坐立难安。就叫了几个下人,偷偷把二夫人跟前的王婆子捆绑了过来,一顿严刑拷打。王婆子冤枉,又忠心护主,自然不肯招认,被鞭子打得遍体鳞伤,承受不住那苦楚,撞了柱子。还好她原本受了半天鞭打,已经没了气力,侥幸保全了一条性命。
老爷回到府里,知道了此事,雷霆大怒,惩罚了她手底下打人的几个奴才,然后借口八姨娘丧子心痛,将她送来浮华庵,名为清修,实则软禁。
想八姨娘那是多么清高的性子,宁折勿弯,怎肯轻易低头认错。而且她自以为老爷无情无义,袒护二夫人,辜负了她的一腔深情厚谊,难免心灰意冷。待老爷后来气消了,派人来接她回家,她自己却再也不愿回去了,就这样僵持了十几年,一辈子最好的青春年华就葬送在了这里。“
四姨娘说完,唏嘘不已,眼睛里已经含了一汪晶莹,为了八姨娘的不幸感到惋惜。
我听完后半晌亦是不语,感概之余,仍在慢慢思虑四姨娘的话,从中间剥离最有用的线索。在三姨娘的死因上,我最为怀疑的还是二夫人,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想不出,她有什么动机而已。论地位,她在府里也仅仅只是次于母亲,母亲对她表面看起来也极和气,她暗里做这些手脚对自己并无什么好处。论子女,清浅姐已经嫁人,青卫哥在府里的地位同其他姨娘所出子女不能相提并论,就算将来分家产,多几个庶子对他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若论争宠,父亲颇为敬重她,她若是有什么想法,应该针对的也只是母亲而已,她这般处心积虑,而且如此明显招人怀疑的做下手脚,得不偿失。
“多谢四姨娘提醒,我竟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否则定然多嘴,说了什么不该说得话,惹得八姨娘不待见。”四姨娘能够同我讲起这些府里避讳禁忌的事情,我还是很感激的。
“这些事情原本在府里就是瞒了众人的,你姨娘定然不曾同你说起过。我也只是老夫人当时叫了老爷到跟前询问,我正巧在跟前伺候着,所以听了个大概而已。具体当初刘稳婆同八姨娘说了什么,才会令她这般坚定地怀疑同自己交好的姐妹,甚至宁为玉碎,也不低头委曲求全,我也并不知道。其中的谁是谁非,我们这外人也无法定论。反正二夫人同八姨娘反目以后,也伤了心,深居简出,很少同其他姨娘们走动了。”
四姨娘掩嘴打了个呵欠,“八姨娘平时同你说话。若是尖酸了一些,你也不要太在意。她除了尊敬老夫人,其他人一向都是不看在眼里的。”
我轻声应下,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对不起,四姨娘,不知不觉又耽误了你这么久,你早些回院子里歇着吧。”
四姨娘也站起身来:“离开府里也有些时日了,有点想青青了,看到你就感觉像看到她一般,话语就唠叨了,十一小姐可不要嫌我烦。喔,对了,你想必已经饿极了,看我这没个眼力劲的。”
我慌忙谦让了,再次谢过四姨娘为我担心这半晌,看她回了院子,亮起屋子里的灯,才自己向着厨房走过去。
庵里日子一向乏味,夜里更是无事可做。偶尔可能会有一两个有上进之心的比丘尼会纱罩青灯,念诵经文,其他人都早早地便歇下了。庵里一片清净,只有大殿的方向,有夜里值守,负责为菩萨的长明灯添油的女尼,还在敲着枯燥单调的木鱼。
我自然是熟悉通往厨房的路,虽然没有燃灯笼,但是月色还好,照得青石路一片灰白,影影倬倬的树影投射在地上,添了一分夜色的朦胧与神秘。
我一路走,仍在思考四姨娘刚才同我讲起的话,还有今日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恨恨地将凉辞的名字在心里骂了几百遍。全神贯注,所以当身后有人静悄悄地跟上来时,我竟然浑然不觉。当他的影子被月光映射在地上,同我的逐渐重合时,我才猛然警醒,骇得立即要张嘴惊呼,已经被身后那人欺身上前捂住了嘴巴,叫喊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