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还未过足瘾,就来到一个亮着灯的小酒肆。门面极其简陋,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招牌,只在门口挂了一个酒葫芦,和一串不知什么动物的头骨。应该就是这村子里的猎人,自己从山上打的野味,炖了来卖。
林大哥撩帘带我走进店里,还有一桌客人正在吃酒,吆喝划拳,喝得面红耳赤。店里也没有柜台,我们一时也分不清楚哪位是老板。
“请问哪位是店主?可打烊了?”林大哥出声问道。
那桌人里就有人站起来,扯着嗓门向后面喊道:“郭老三,有客人上门。你窝在里面躲酒么?龟孙子,生意不做了?”
立即就有人应声颠颠地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我们笑眯了眼:“两位客人是要吃饭么?炉子上还有刚炖好的兔子肉,配咱们这的花雕最好了。”
林大哥点头客气地问:“我与舍妹想小坐一会儿,应该不会打扰老板休息吧?”
老板取下肩头油渍渍的毛巾擦了擦手,笑着道:“客人哪里话,我这正好有几位朋友在吃酒,酒劲刚上来,还早着呢,怎么会打扰呢?他们几个人太聒噪,您随我到里屋去坐。”
正合我们的心意,显然这里的老板热情好客,很会做生意,林大哥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给我们来一锅炖兔肉,酥酥烂烂的最好,再配几个清淡点的小菜,烫一壶花雕,剩下的不用找了。”“兔肉”两个字说得别有用意,说完笑着望了我一眼,打趣道:“用不用再给你来点胡萝卜白菜磨牙?”
我恼怒地偷偷捶了他后背一拳,“坏我胃口!”老板看在眼里,手里攥着那十两银子。脸上笑开了花,满面红光。
身后就有客人冲他起哄:“郭老三今天这是要发财了,必须再给我们上一盆肉,不然我们就灌你一坛酒,让你做不成生意。”
那叫郭老三的老板将银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冲身后嚷道:“急什么,到我这里来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
说完不顾那帮人聒噪,将我们带进里屋,上了一壶茶,就退了出去。里屋简陋,四周遮了草幔,倒也清净,不似外间那般热闹。我与林大哥面对面坐下,他伸手拿了杯子给我倒上一杯热茶,递给我:“乡野之地,定然没有你沏的茶水好喝,委屈些吧。”
我慌忙接在手里,一股暖意直烫心尖,夜风还是有些凉的,尤其是被林大哥带着,一路疾飞,不似他有内力护体,指尖有些冰凉。
“林大哥这般客气做什么,我又不是那娇生惯养的闺中小姐,什么苦也吃过的。”
话音刚落,老板就端了一盆实实在在的红焖兔肉进来,上面撒了碧绿水灵的小葱末,令人垂涎欲滴,然后陆陆续续又端了三四个开胃小菜和一壶黄酒,体贴地将屋门关好,走了出去。
我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闻到肉的香气再也顾不得形象,左右开弓,吃得酣畅淋漓。林大哥只顾着给我挑些没有骨头的蒜瓣肉,自己只拣了几口素菜,就着花雕小饮几杯。
“府里还好吧,林大哥,小样儿几个也应该没事吧?”我两块肉下肚,嘴巴才腾出空来,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含糊着询问林大哥。
“都很好,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我倒是听说,小样儿果真把青茵的病治好了,还自告奋勇为青茵做了几次针灸,青茵最初时疼得破口大骂,后来竟然忽然就柔顺了,现在病愈以后,整个人也乖觉了许多,待人客气有礼,不似以往那般嚣张,简直脱胎换骨。府里的人都对小样儿另眼相看。”
我刚刚吃进嘴里的肉差点便卡到了喉咙里,急忙喝了两口茶水才拼命咽下,这小样儿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坏一些。她那水平我还能不知道,哪里学过什么针灸。分明是那青茵必然口出不逊,招惹了她,她借这个由头,整治青茵罢了。只是我还真没有想到,青茵这次能够学聪明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怕是七姨娘给她上了一堂什么课程,憋了坏水了。若是让我相信她能因为挨了小样儿几针,便洗心革面,还不如让我相信,母猪会飞到树上去。
林大哥将我面前的酒杯里斟上一点花雕酒:“店家煮酒的时候加了几粒青梅,味道还不错,很解腻。你慢着些吃,要不顶住了就吃不下去了。”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青梅酸甜的味道中和了酒的辛辣,口感极是绵柔,若不是有些发酵的冲劲儿,同师傅泡的果子酒有的一比。便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咽下肚去,一股温热从胃里升腾起来,满嘴酒香。我满足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林大哥便立即又斟上一杯,将手绢递了过来。
我摇摇头:“我还要继续吃呢,擦干净了就不忍心再下手了。”
林大哥温和一笑,又挑了一筷子香椿芽拌杏仁放到我的碟子里,忽然想起什么来,抬头说道:“喔,对了,小样儿还同我说过一句话,让我有机会见到你的时候,跟你说一声。她说供在祠堂里的瓶子被人动过了,就连封在瓶口的符纸也被揭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