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地攀上这山峰,就只为了让你看看这扬州城的繁华,我苏家的富庶吗?
我告诉你,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朝不保夕,父亲亦是骑虎难下。
如今官家处心积虑,贼人虎视眈眈!我苏家已是四面楚歌!
你可知道,我前些时日挖出的那些蛀虫,虽然身份是假,户籍却全都是真的,而且全长安王朝各省各府全都有。
这说明什么,贼人手眼通天,官府里面也有很深的门路,官贼勾结,或者说,有可能,这本身就是朝廷欲吞并我苏家设下的陷阱。
这才是我不敢报案,刻意隐瞒的最大原因。”
我又一次被震惊了,瞠目结舌,脑子半晌也转不过弯来。良久才忽然醒悟道:
“不可能是朝廷的伏笔!新帝登基不到十年,而这步棋可能自十几年前就开始布置了。那时候,我苏家还根本就没有这般富贵。朝廷应该是不屑于如此作为。”
父亲赞赏地点点头:“不错,所以我赌,这根本就是有官贼勾结。欺我苏家无人,奈何他不得。
十一,送你进宫,我不为攀附权势,苏家已经足够富贵,几世几代锦衣玉食也花销不完。我为的是保全苏家,保全自己的家人。
十一,你是苏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也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这样委屈你,我这做父亲的亦是夜不能寐,寝食不安哪。
你就算不为苏家,就当是为了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还有将你视若生命的姨娘,我们对不住你了。”
父亲一席话令我心里翻滚澎湃的诸多愤懑,和强烈的谴责都堵在了喉咙里,无可辩驳。
我不怕父母亲会为此而责骂,甚至鞭打,逼迫我去屈从,但是面对着父亲的苦口婆心,或者说良苦用心,我无法义正严辞地去拒绝和谴责。
我总不能决绝地告诉自己父亲:“我不想就是不想,你们何去何从与我何干?”
我也不能赌气说出我的心里话:“十几年来,你们从未将我当做你们的女儿,如今却口口声声让我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报答你们的恩情吗?”
我承认,我败下阵来,对于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我来说,最怕的就是这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顺带眼泪攻击的哀兵之策。
而父亲,正是谈判高手,他拿捏住我的七寸,令我挣扎不得。
“让我考虑考虑吧,我实在一时难以接受。”我垂头丧气地对父亲说:“希望事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我的心里还是有一分侥幸的,纵然绞尽脑汁,我也要揪出府里那个歹毒的女人,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父亲颇欣慰地望着我:“我苏家上下几十甚至上百口人的命运,可能就系在你一人身上了,十一,我相信,你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晚饭我是与父亲在天香阁用的,兴趣缺缺,没有什么胃口。倒是父亲,一直极殷切地为我布菜,言谈之中一扫适才的沉闷,风趣幽默,关怀倍至。
极少有这样与父亲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忍不住委婉地向他打听有关六姨娘的事情。得知六姨娘果然是父亲去巴蜀经商时偶然相识,情愫互生,带回府里的。
那时候六姨娘的母亲坚决反对,六姨娘却是铁了心一意孤行,甚至不惜同家人决裂,才嫁了父亲。
父亲问起我好奇的缘由,我也不做隐瞒,如实和盘托出。
他听到以后,便不再多说话,也不置可否,一直沉默不语,将手里的花雕一杯接一杯地干了。
气氛又压抑起来。
夜幕降临时才回到府里,临下车时,父亲自马车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我:“十一,看,这是谁的信?”
我的心立即狂跳地厉害,兴奋地冲过去,一把夺过那封信,果然是师傅的笔迹。我将它紧紧捂在怀里,鼻子一酸,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忙眨眨眼睛忍住了。
我有些迫不及待,匆匆地向父亲颔首一礼,转身就要撩帘跳下车去。
父亲略有些好笑地望着我,扬声叮咛稳重些。
我忽然想起一事,扭过身来,对父亲说道:“父亲,我院子周围的那些暗卫就撤了吧,我整天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下面,委实不太习惯。”
父亲望着我,有些莫名其妙:“暗卫,什么暗卫?你是说你的院子周围有人在监视你吗?”
我也是一怔,此事父亲并不知情,果然如凉辞所料,那些暗卫根本就不是府里的人。
我慌忙掩饰道:“喔,我也不知道,前日里院子里曾经进了贼,刚进府听说就被侍卫发现了,我还以为,肯定是您在我院子里安排了人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