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都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那没胆的孬种做甚。”却不再阻拦我,只热心地叮嘱我,若是灾民里面有人不识好歹,我只管大声呼救,守城士兵自然会去营救。
城楼之下,大批的灾民开始慢慢退后,如潮水一般,不一会儿就退出几百米开外,只余父亲挺秀若竹的身影与我咫尺。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运送粮米的车辆鱼贯而出。
兰儿与小样儿见我意已决,知道无法劝阻,亦执意要跟随我一同出城,态度坚决,而且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昂首挺胸,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慷慨气势。令我感动之余又不由哑然失笑。
疫情猛如虎,人人谈之色变,我自己也何尝不是带了一种英勇慷慨,赴汤蹈火的决心,所以在城门外见到父亲时,我倒头便拜,红了眼眶。
“父亲,对不起,是女儿荒唐,拖累了你。”
父亲紧走两步,将我搀扶起来,满是欣慰地上下打量我:“小十一此言差矣,父亲以你为傲,高兴还来不及。你做的很对,我很欣慰。”
我方才破涕为笑:“我都快要把苏家败光了,您还安慰我。”
父亲极爽朗地大笑:“舍得,舍得,有舍有得,这家败得好!”
我不由一怔:“您不怪我?”
“怪你做什么?”父亲笑着嗔怪道:“我刚才所言句句是实。这次你三哥青卫同我一同进京,现在后面负责采购粮米,最迟明日就可以到达。我原本就想借此次进京,为你三哥谋个前程,如今正好借此次赈灾的机会,为我苏家扬名。既破财免灾,又搏了美名,又积了功德,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我当初应下这义诊也紧紧只是随性而为,并未考虑什么利弊得失,如今听父亲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反而有些失落,觉得自己这义诊带了自私的目的,背离了初衷,一时有些失落。
讪讪地应道:“父亲高瞻远瞩,青婳只是一时任性,有些冒失,还要父亲帮我周全。”
父亲语重心长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可能觉得父亲有些过于唯利是图,说的太直白了一些。十一,父亲是商人,所以一切事情都会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但是你记着:只要是行善事,做善举,父亲就会无条件支持你,哪怕是亏本的买卖咱苏家也做。”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父亲兴冲冲地挽起衣袖:“来,十一,看看父亲有没有可以帮忙的,我们父女一起并肩作战!”
灾民见了我,态度愈加和善恭谨。他们执意专门为我和父亲腾出一个帐篷用作休憩。
当天下午时分,三哥青卫就已经来到南城门,大批的粮米和药材也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并且带来了一些我苏家的库存成衣,给这些衣衫褴褛的灾民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同时也带来了生的希望。
青卫看我的眼光已经明显不同于以往的高高在上,极其友善,也不再摇头晃脑地咬文嚼字,放下书生的架子,跟父亲一起忙碌穿梭在灾民当中,令我刮目相看。
人们对于瘟疫,大都是谈之色变,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对于店里的伙计,父亲出了极高的赏金,都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帮忙。只远远地驻扎了,等候父亲的命令,负责粮米看管和调度,我们自然也不好勉强。
我除了忙碌地穿梭在灾民中间,为他们诊治,分发药物,还多了一项重任:我需要尽快查清瘟疫的来源和传播途径,否则一直这样恶性循环下去,除了年老体虚者会有一定伤亡以外,灾民难免会有新的恐慌。
那日里鼓动灾民闹事的几个人神秘消失了,但是那日里,周都头指给我看的几个人仍旧留了下来,自觉负责起分发药物,维持秩序的重任。
灾民本来就都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素不相识,而且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所以突然消失几个人,或者是凭空多出几个灾民,没有人会留意起疑。
那几人定然是有着极高的功夫,可以随意出入城门,因为有一次,他们中间竟然有人给我偷偷带回来一包酱牛肉干,里面有一张被油洇透的纸条,龙飞凤舞两个字:独食。
令我哭笑不得。
那时候,我同灾民一起喝了三天的粥,早就馋得眼睛冒绿光了。父亲曾经差遣伙计去附近的村镇采购食物,但是看着那些可怜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我的眼神,食不下咽,哽住了喉咙,尽数分发给了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
我坐在帐篷里,仔细咀嚼着牛肉干的味道,闭着眼睛在心里一遍遍描摹凉辞的眉眼,并且给自己安慰和鼓气:凉辞,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