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悦色道:“夏初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再去给我这老伴当烹一杯。”
凉辞笑道:“皇上若是喜欢,我差人给您宫中送一些去就是,这种草并不稀罕,山沟里多的是。”
皇上颇有感慨:“睹物思人,难免心生惆怅,罢了。”
凉辞闻言有些惊讶:“皇兄何出此言?”
皇上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案几之上,沉声道:“我幼时读书辛苦,火气淤在喉尖。汐月姨娘就经常给我泡这样的茶饮,润喉清肺。最初时我不喜欢薄荷的味道,没少赏给郭公公消灭罪证。后来被姨娘发现,就往里面加了柠檬和蜂蜜,我逐渐就喜欢上这种清凉甘甜的味道。但是,自汐月姨娘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这薄荷茶了。”
我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汐月姨娘是谁,难怪今日初见他伫立在这药圃之中,无端好像有些伤感。
依照凉辞所言,皇上年幼之时,皇太后正忙于夺权,帮自己的儿子巩固太子地位,根本无暇他顾。皇上是由唐汐月姑娘照顾,日夜陪伴,感情自然匪浅,相信在皇上幼时的心目中,汐月姑娘已经完全代替了太后这位母亲的角色。今日驾临麒王府,难免触景生情。
麒王府不大,夏初片刻功夫就沏好了茶水端出来,为皇上重新续上一杯。
皇上赏了郭公公,又转过身来对我道:“你也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就是。”
我谢过圣恩,在下首处侧身坐了。
皇上端着茶盏,状似不经意道:“贤弟怎么想着把诺好的一片花园连根除了,用来种草?难道就为了效仿那银枪离王,搏美人一笑?”
经过昨日一夜长谈,我自然明白,我与凉辞之间的关系暂时还是不要向外人言说的好,因此接言道:“药补不如食补,麒王种植的不少药材都是制作药膳千金难求的对症佳品。”
说话时忍不住抬起头来,向着药圃瞄了一眼,唯恐皇上若是细问起来,我一时哑口。
皇上正饮了一口茶水,看向我时,不由一惊,差点呛咳起来,指着我的脸道:“你,你怎么是这幅样子?”
我方才想起自己如今是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尴尬地解释道:“受了惊吓,脸色不是太好看,丫头们说施些粉黛可以遮掩一二,以免惊了圣驾。”
皇上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朕听闻你昨日回府之时遭遇了劫匪,可曾查清是何来历,竟然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还未考虑清楚如何敷衍,凉辞已经抢先说道:“已经探查清楚,幕后之人乃是苏家的一个下人,勾结了一伙亡命之徒,意图绑架青婳以后再行敲诈勒索。毕竟她先前救灾,花钱如流水,自然招了别人惦记,钻了空子。”
“喔?”皇上眸光微闪:“区区一个下人竟然能够从你麒王爷跟前把人劫走,还逃之夭夭?怕是身份不简单吧?”
想来皇上手眼通天,御林军里应该也有不少他的眼线,昨日之事,自然瞒不过他。我不由暗暗感激和庆幸,凉辞昨日独身一人进了竹屋,外面众人皆不知内情,不仅给我留了情面,还余了转圜的余地。
“臣弟汗颜,想来贼人早已谋划很久,再加上青婳对他并无一点戒心,才被劫持。臣弟投鼠忌器,所以竟然被一个小毛贼得逞。”凉辞避重就轻道。
皇帝也不再追问:“查清楚就好,以后也好提防,切莫大意。朕今日除了给十一小姐带来了县主印章,宝册,还挑拣了几味稀罕的药材,在十一小姐手中好歹算是能够物尽其用。郭公公,拿给青婳小姐过目。”
郭公公招手唤过侍立在远处的几个小太监,将手里捧着的药盒打开,一一呈给我看。
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完全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极是没有出息。因为郭公公呈给我的药材有很多我也只是在古书里见到过记载描述,看过手绘样本,压根就没有见过真正的模样。甚至有几味,我都叫不出名字。无论成色还是其他,都是上乘。
我近乎贪婪地将一株长须人参抱在怀里,就像这种千年人参,按照师傅的说法,那都是成了精,要用红线才拴得住的,切下一点须子,就可以在危急时刻,吊住一口气,救人一命。
皇上笑道:“宝刀赠英雄,我这份大礼看来也算投其所好了。”
我极其殷勤地谢过皇上,谢过郭公公,吩咐府里侍卫接在手里。一抬头,却发现郭公公正激动地盯着我的头顶,目不转睛,若有所思。
才想起今日早上是凉辞为我盘的头发,颇有些滑稽,郭公公定然是在笑话我手脚粗笨,遂讪讪地摸摸发髻,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郭公公恍然如梦初醒,揉揉自己的眼睛,小声道:“定然是老眼昏花了,怎么可能……”
满脸落寞,令人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