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一整天的时间都待在军营里面,完全没有了其他的空暇。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边的疲惫铺天盖地地向我扑来,我会想念凉辞,在心里一遍一遍,描摹他的眉眼,祈祷着他能够平安顺利。
凉辞最初每天都会有情报进京,快马送进宫里,汇报这事情的进展。随着那情报一起的,就是给我的书信。有时候会有极其肉麻的寥寥数语,有时候可能只是一片已经干枯了的花瓣。
我们两人都不是懂得诗情画意的人,在无边无际的思念煎熬里,竟也变得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他的书信大都简短精要,但是总是能够直接抨击到我的心尖里去。
他说:爱入膏肓,相思入骨。
他说,喜你为疾,无药可医。
他说,归心似箭,望眼欲穿。
他说,暮雨漠漠,独立中宵。
最多的时候,只有三个字:安,勿念。
......
一字千金,弥足珍贵。我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咀嚼,想着,朝霞似锦的清晨,他是如何信手摘下帐篷外的一朵野花,微笑着装进信封里,带着露水的潮气;残阳似血的黄昏,他骑在飞驰的骏马上,用剑尖削落崖边突兀的一片树叶,带着他手的余温,交付到士兵的手里;在月朗星稀的夜里,他辗转反侧,思虑良久,凝结出那珍贵的只言片语。
然后,有朝廷旨意的时候,我会顺手从一旁的药材里挑拣出一味药材,交给侍卫,送回到他的身边,或百合,或当归,或冰片,或白头翁,我想,他一定能够明白我的心思。
枕着他的信,方才可以安然入睡。
义母经常来看我,用食篮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嗔怪地将我手里的各种草药夺过去,强硬地逼迫我吃光她盛给我的饭菜。
义母有时候会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打量我,神情恍惚,好像是透过我,在思念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同她说起:“义母,我是不是和谁长得很是相像,为何你们都这样打量我呢?”
义母苦涩一笑:“你的确和我一位手帕之交很像。不过除了我,还有谁这样说起过吗?”
我将那日奉太后懿旨进宫之亊一五一十地讲给义母听,义母思虑片刻,疑惑地道:“奇怪,太后为何要唯独打听你姨娘和师傅的事情呢?而且她宣见齐嬷嬷又是为了什么?”
“我向太后跟前的宫人打听过,猜度难道是齐嬷嬷在江南时见过我家人,太后是想打听关于我姨娘的一些事情。
只是我姨娘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士,并未出过江南,也跟齐嬷嬷并不相熟。”
义母沉吟着点点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不过,她已经故去多年,如今已是一抔黄土。你们纵然再像,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太后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难道……”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激动地端详我片刻,又失望地叹气:“不可能的,再说你们长得也不像,是我们多心了。”
我惊愕地问:“她究竟是谁?”
义母深深地叹口气,望着我的眉眼,悠悠地道:“唐汐月。”
“唐汐月?!”我不由一惊:“您是说凉辞的姨娘吗?”
义母点点头:“汐月生前跟我交好,于侯爷又有救命之恩。所以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她的音容笑貌仍旧历历在目。
她自幼从师鬼医谷,习得一身好医术,尤其是银针之术堪称登峰造极,出神入化。太后当年将她接近宫里照料当今皇上。她的出现简直就是一颗耀目的明珠,率真,善良,聪慧,将那些只会莺歌燕舞的京城闺秀全都比了下去,令一向心如止水的银枪离王情有独钟。只是可惜,天妒有情人,红颜早逝。”
怪不得当初在江南苏家的时候,我用银针为青青压惊,齐嬷嬷竟然会那般反应,断定我若是有机会入宫,必定能够得到太后与皇上的青睐。原来是因为我与汐月姑娘相仿。太后作为汐月姑娘的嫡亲姐姐,而皇上又对照料自己的汐月姨娘一直念念不忘,我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引起他们的侧目吧?
“原来竟是为此,”我如释重负地道:“天下间学医的女子原本就少,我与当年的汐月姑娘年岁又是相仿,自然看起来有些相像。”
义母摇摇头:“你和她生的并不像,但是举手投足,一言一行,尤其是使用银针的手法,却是有七八分相似。而且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自信,淡定,从容优雅,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所以我在安乐候府见了你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