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钻进了自家闺女下的套里,每天下学吃了晚饭,便被缠着读宋史。
终于读到杯酒释兵权,仪华偷偷看着徐爹的表情。可惜徐爹一点反应也没有,孜孜不倦的给闺女将典故。仪华咬牙,这爹怎么就不能有点发散性思维呢?可能是这个故事的结果不太惨?毕竟只是夺取了兵权,没出人命。
既然如此,就再提点一下吧。
仪华忽闪着大眼睛瞧着徐爹问:“什么叫做‘成也萧何败萧何’?”
“就是汉初,韩信……哇啦~哇啦~……”
“可是韩信第一次不是真的造反啊,为什么要污蔑他?”
“因为刘邦……哇啦~哇啦~……”
“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却被杀死……韩信好可怜……”
仪华看了看徐爹,他终于陷入了沉思,脸色略严肃了起来,韩信就算不是要造反,刘邦依旧会杀他,开国功臣,功高盖主,威刚自在,刘邦是觉得韩信对自己产生了威胁,才要除掉他,至于那些无须有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仪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又补充的问了句:“爹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说的又是谁?”
徐爹被闺女从思绪中拉回来,随口答道:“张良。”
“张良也是功臣啊,他后来也被杀了吗?”
徐爹又一次被自家闺女按进了沉思的大坑里,说了句:“没有,张良辞官隐退,得了善终。”
仪华再接再厉:“张良比韩信聪明。”爹爹,您要学习张良啊!
徐达转头看着自己的闺女:这丫头是妖精吧?
仪华:我是上帝派来拯救你的呦。
不过,这丫头说的有道理啊,他不由的想到那些史书上的事,韩信,英布和彭越,宋太祖的杯酒释兵权还算是好下场,鸟尽弓藏,闺女说的没错,张良比韩信聪明。
徐达点头说了句:“张良确是不愧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美誉,我等并不能及。”仪华见徐爹似有所悟,也算是去了自己一块心病,吐了口气道:“爹爹一样可以决胜千里之外。”
徐达轻轻摸了摸仪华的小脑袋,觉得自己真的要有所打算才行,所谓读史鉴今,至少不能居功自傲,不能张狂,要低调。
要低调。徐爹便越发低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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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头午,日头却十分足,阳光灼烧着青灰色的琉璃瓦,院子里的蔓藤也好似没了往日的青绿,几乎被烤的泛了黄。
仪华端坐在案几后面,握着笔写字,后背的衣衫有点被阴湿了。习字有些日子,她已经不用描红,可以照着先生的字开始写了。
学上的久了,仪华觉得这个宋濂,其实是个极正统刻板的人,他的教学理念就是“刻苦”。唯有刻苦了,方能出好成绩。
于是仪华小朋友悲催了,因为这个时候不流行“减负”,流行的是“书山有路勤为径”一遍一遍的写字,直到她写的什么,自己都不认识了,才开始换下一个。你不能有怨言,任你求饶,卖萌还是打滚上吊,统统没用。
仪华觉得自己就要被宋濂折磨死了,这种机械的,毫无技巧可言的教育,她完全不认同。她觉得自己应该学点有意思的东西,就算不能寓教于乐,也不能这样死记硬背啊!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就在仪华打算起来反抗的时候,朱二公子又一次先与她,站起来挑战了权威。他开始耍无赖——老子受够了,就是不写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仪华坐在位子上没动。不过她的心情很激动,她垂着头,眼睛却一直瞄着宋濂,脚趾头在鞋子里用力的勾了又勾:加油,朱二郎同学,我看好你哦!
宋濂是个学者,嗯,他很文雅。但是这种文雅仅限于他不被学生们激怒。现在一幅痞子相的朱二公子把这个文雅的人给激怒了。
“四郎,关门。”宋濂不动神色
仪华奇怪,为什么要关门?难道先生要放宠物吗?
四郎见识过宋先生的厉害,关门的时候留了个缝儿——总要给亲兄弟留条活路……
“把门掩好!”宋濂眼里是不容沙子的。
四郎向二哥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咣当”一声,把门掩上了。
然后仪华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情景,一个文雅的读书人,撸起袖子,抄起戒尺,追打着朱二郎同学。宋濂打的很随意,没什么章法,也没什么招式,不分位置,只有一条,打疼就行。一边打一边大呼道:“教不严师之惰!”
先生,发飙了……
哦,天哪!听着朱二公子的惨叫声,仪华不忍直视。
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勇敢的站出来反抗。她脑子里回放着这样一句话:若革命成功需要流血牺牲的
话,请自我朱二郎开始!
仪华默默的低下了头:请原谅我的自私与懦弱吧~朱二郎同学同垂不朽……
革命宣告失败,二郎被修理完了,变得服服帖帖的。仪华也打消了反抗的念头,大家又开始进入了无休止的抄书中。很久以后,她依然怀疑,这会不会是朱二郎同学与宋濂先生联手打造的一台好戏?目的就是为了震慑自己。
怀疑归怀疑,书还是要接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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