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坤满不在乎,“晚上在我这儿泡。”他指指山那边:“我新修的酒店,你去试试。”
说完这话他停了一停,方指着安安,问:“昂哥,这是……”
安安一直坐在车边,探着脑袋观望。如今听到这个罗哥突然问起自己,想到他先前打量过来的不舒服的目光,她下意识看向陆昂。
陆昂似乎这才注意到安安。淡淡扫过去一眼,没有对视,陆昂只简单说:“导游。”
安安看了看他,没吭声。
*
因为做丧事,罗家祖宅外面扎满了白幡,院子里则是用竹子和茅草搭起的棚子,棚子底下还有个小舞台,安安他们进来的时候,正有两在上面耍杂技,你踩着我,我蹬着你。老人安详去世便讲究喜丧,罗坤自然也请了好几个班子过来轮番表演,有玩杂耍的,还有唱歌的,要是表演的好,自然还有更多打赏。
走过这片热闹,灵堂设在一楼正中央。
陆昂随罗坤去了灵堂里面。他点了香,对着遗像认真拜了三拜,又随罗坤走到后面。
后面摆着一口厚重的木棺,棺板没有阖上,里面是没有生机的老人。
罗坤说:“老头儿比以前瘦了吧?昂哥以前你带着我在外面疯,他追着我们打,都不带喘气的。”——罗坤虽然回南方久了,但还是能听出北方口音。
想到往事,陆昂笑了笑。注视着棺中之人,他摸出烟盒,敬了一支烟,问:“是罗叔自己要回来的?”
“嗯。”罗坤也点了根烟,鼻子里喷出白气,“老头儿一辈子那么多钱,房子买了,车子买了,连墓地都买两块!可到最后,还是想回这破地方!”他无奈摇头,又问陆昂:“昂哥,这些年你怎么样,忙些什么?”
陆昂扯扯嘴角,淡淡笑了笑,只说:“瞎混了几年。”
罗坤还要说什么,有人便在外面喊他。丧事忙碌,不过抽支烟的功夫,不停有人过来问这问那。罗坤有些不耐烦,陆昂便示意他:“你去忙,我自己走走。”
“行,晚上再叙旧。”拍了拍他的胳膊,罗坤一瘸一拐去处理其他的事。
陆昂视线从他的背影上移开,他走出灵堂。四下看了看,忽然,陆昂眉心慢慢蹙起。
只见进门那个喜丧表演的小舞台底下,围着一圈人喝彩,而台上唱歌的,不是安安,还能是谁?
窄窄的露脐上衣,短裙,外套倒是没脱,但也是宽宽松松搭在肩上。平添一份魅惑。
陆昂沉着脸,走过去。
小舞台上,安安刚清唱完一首。底下的人便争先恐后点歌,有说《山路十八弯》的,还有年轻的小伙子手拢成喇叭形状,使劲嘶吼“唱个《甜蜜蜜》”。安安毫不害羞,也不露怯,面色坦然的说:“点歌要花钱,一首……”想了想,安安竖起三根手指。
“三块。”
要价不高,简直价廉物美,底下的人越发踊跃。
陆昂站在人群最后,双手插在兜里,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安安似乎也看到了他。二人视线远远交错,她冲陆昂俏皮眨了眨眼。
这个小舞台非常简陋,没有任何装饰,只在舞台中间吊了一个光秃秃的电灯泡。可算如此,也掩盖不住她的艳丽与青春。那种艳丽涂抹在她的唇边,鲜红。随着她每一次的张口,都犹如荼蘼绽放。
底下又有人点了歌,安安收好钱,然后大大方方唱了起来。
她唱得是什么歌,陆昂从来没有听过。
又是风铃又是贝壳的,已经脱离了他的年代。
可听在耳中,只觉得曲调无比轻快,仿佛雨滴落在耳畔,伴随着她的声音,在轻轻诉说着夏天清爽的气息。
陆昂沉默站着。
这首歌还没有结束,他便转身走了。
迎面,罗坤过来。见到舞台上的安安,他不由疑惑:“这个导游还兼职唱歌?”
陆昂笑了笑,只说:“她缺钱。”
*
到吃晚饭的时候,安安一共唱了十来首歌,赚了小五十。将钱收进包里,她走下舞台。陆昂坐在主桌,作为他的“导游”,安安自然被请到他旁边落座。
是农村常见的那种长条凳,陆昂已经坐了一半,安安坐另一半。
因为靠得近,男人气息萦绕过来,有汗,却不难闻。
安安望着前面。
菜色是山里最常见的,抓了河鱼,宰了猪,还有炒腊肉,闻着很香。安安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看众人,喝了口茶,只等开饭。
这一顿饭,安安几乎没怎么说话。
夹一块腊肉,吃一口饭,再夹一块鱼肉,再喝一口茶。
她吃得极为专注。
罗坤和陆昂一直在叙旧。他们在聊过去的事。至于聊了什么,安安没仔细听,都是些鸡飞狗跳的事。只在一个时候,她的筷子停了一下。
安安抬头。
对面,罗坤在问陆昂:“小静她现在怎么样了?”
小静……
安安认真思考,这像女孩的名字。
她又仔细听,陆昂竟然没答,安安蹭的站起来——(83中文 .83.)